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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說來,坐在車站的地上的時刻是我們最美好的時刻。記得在鄂木斯克,叫我們坐在兩列長長的貨車之間的軌枕上。這個夾縫裡沒有行人(一定是在兩頭布了崗:&ldo;不許過去!&rdo;我們的國民即使在自由的時候也習慣於服從穿軍大衣的人)。天快黑了。是八月。陽光曬燙的站內的油汙的卵石還沒有變涼,它們烘烤著我們的屁股。我們看不見站房,可是知道它在列車後面不遠的地方。電唱機放送著歡快的音樂,人群的嘈雜聲連成一片。不知為什麼,擠在蓬首垢面的人群當中,席地坐在這個偏僻的角落,並不覺得羞辱;聽到我們這些人再也不會跳的屬於另一世界的青年們的舞曲,也並不覺得是對我們的譏笑;想像著現在月臺上有人在迎接誰,有人在送別誰,甚至手裡還捧著花束。這是近似於自由的二十分鐘:暮色漸漸濃了,天上的星星,線路上紅的和綠的訊號燈,都亮了。音樂聲仍在響著。沒有了我們,生活照樣進行‐‐我們甚至已經不再懊惱。
愛上這樣的時刻,監獄就會變得比較輕鬆。不然,憤怒會使你爆裂。
如果把犯人趕到&ldo;烏鴉車&rdo;跟前去的那一段路程包含著危險性,比如說旁邊有街道和行人,那麼押解條令還規定有一個很好的口令:&ldo;挽臂!&rdo;毫沒有侮辱人格的意思‐‐挽臂!老頭和少年,姑娘和老太婆,健康人和殘廢,都挽起手臂!如果你的一隻手拎著東西,你旁邊的人就挽住你這隻手臂,而你用空著的手去挽別人。現在你們比正常的佇列緊縮了一倍。你們馬上覺得行動艱難。由於東西的重量以及拿得不順手而使身子失去平衡。你們都像瘸子一樣一步一晃。你們這一群骯髒、灰暗、怪誕的生物,像一隊盲人似地向前移動,互相間做出假裝的溫柔‐‐這是怎樣一幅人類的漫畫啊!
也許前面根本就沒有&ldo;烏鴉車&rdo;。也許押解隊隊長是個膽小鬼,他害怕路上出問題,所以才叫你們這樣。你們就得拖著沉甸甸的東西,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地穿過整個市區,一直走到監獄。
還有另一個口令,這已經是鵝的漫畫了:&ldo;抓住腳後跟!&rdo;意思是,凡是空著手的人,都要用兩隻手抓住自己的腳踝骨附近的地方。現在‐‐&ldo;齊步走!&rdo;。(喂,讀者諸君,請放下書本,在屋裡走走看!……如何?速度如何?能看到周圍多大一塊地方?怎麼樣逃跑?)諸位能夠從旁想像出三四十隻這種鵝類在一起的場面嗎?(基輔,一九四0年)
氣候不能總是八月;還可能是一九四六年的十二月。沒有&ldo;烏鴉車&rdo;,冒著零下四十度的嚴寒押送你們步行去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遞解站。不難猜想,&ldo;澤克車廂&rdo;的押解隊在到達城市之前的幾小時之內沒有讓你們解手,免得弄髒廁所。經過偵查以後你們身體都衰弱了,又被凍得感冒了,現在幾乎是一點也憋不住尿,特別是婦女。哼,那有什麼?馬才需要停下來放鬆尿道,狗才需要躲到圍牆邊蹺起一條腿。你們是人,可以邊走邊解,都是自己同胞,有什麼害臊的?到遞解站就會幹了……。薇拉&iddot;科爾涅耶娃彎下腰提一提鞋,落後了一步‐‐押解員立刻唆使狼狗去咬她,狼狗隔著冬天的衣服咬進了她的小腿肚。不許落後!有一個烏茲別克人摔倒了,就用槍託打,用皮靴踢。
沒啥了不起:這些事不會拍成照片登在《dailyexpress》(《每日快報》)上。至於押解隊隊長,他活到老耄之年也不會遭到審判。
&ldo;烏鴉車&rdo;也是從歷史上傳f來的。巴爾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