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5 頁)
輕的中國歌手在熱唱母親。我雖穿著高跟鞋,還是被埋在了觀眾堆裡。前前後後盡是些可愛的娃娃高高地坐在父親的肩頭。隨著那聲聲委婉悠揚、如泣如訴的“媽媽”,一股暖流湧遍全身,我兩眼發潮了。
朦朧中,我望見了父親披著晨光,佇立於大海的彼岸;我感到了上帝灑下兩捧金湯,陽光淌滿我的臂膀。轉眼間,我羽化了,我扶搖直上,向著那片天地展翅高翔……
每當鄉情襲來,泛起離愁別緒,總是想起母親。每逢思見母親,父親總是相伴而來。在我心中,父愛母愛是渾然一體的無上親情,是難解難分的連鎖慰藉。在母親的讚歌中,我又想起了父親,想起了父親的巧。
一九五七年父親畢業於南京大學物理系聲學專業,母親一九五九年畢業於南京大學生物系微生物專業。父親畢業後即來到首都在中國科學院工作,母親隨後也分配到中國科學院工作。
五十年代末,這一對鎮江老鄉、南大校友在北京喜結伉儷。就在中關村四十六樓的一間小北屋裡,他們安下了家。傢什有一張木床,一張三屜桌,兩個木凳和兩隻皮箱。一九六一年六月,我降臨人間,雙親樂不可支。初到人間,我便擁有兩個溫暖的搖籃:一則母親的懷抱、父親的臂彎,二則一張乳白色的小床。小床的精美程度讓人很難想像它是父親用一把改錐、一根鋸條和一堆木棍做成的。直到很多年以後,當它又成為妹妹的搖籃時,依然毫不遜色。只是那耀眼的雪白均勻地演變成沉靜的乳黃。
我們這一茬人生不逢時,正值國家三年自然災害。糧油限量供應,雞蛋價格昂貴。生活入不敷出,溫飽難解。在一個黃沙漫卷的傍晚,父親抱回了一隻母雞,興沖沖地對媽媽說:“小帥有雞蛋吃嘍!”母親看了看這位孱弱的不速之客,搖頭嘆道:“該用什麼來餵你?”在那個歲月,連菜幫菜根也早已成為幾億人的充飢品。
在我家四面透風的小陽臺上,父親搭了一個保暖的雞窩。雞窩裡面放著兩個舊罐頭盒,一個用來盛水,一個用來裝食。母雞生活的“基礎設施”建造完畢後,父親開始每天下班後拾些野草回來。一進門,便把家裡的切菜板翻過來“咚咚咚”地將拾到的野草剁碎,開始忙起他的“科學實驗”。
經過一套完整程式的加工,幾日後野草中居然鑽出了一條條幼蟲,“科學實驗”成功了。如此困難時期,我家的這隻雞竟能每日攝取高階動物蛋白。母雞漸漸強壯起來,很快便開始下蛋。父親在一個筆記本上,為母雞的出產情況做了詳細記錄,產蛋日、產蛋數、累計等資料均有完整記載,末筆是:“此雞產蛋共計二百五十六個,滋養了我家帥兒。”當它走完生命的里程後,父親在它生前居住過的小陽臺上立了一個碑,紀念這位雪中送炭的使者。
直到現在,父親說起我小時候的事情時,依然會談起那隻母雞,談起它的產蛋記錄,談起它對我的營養貢獻。
事過境遷,今非昔比,如今人人都能吃上雞蛋。聽說有個孕婦每天吃十好幾個雞蛋,結果眼壓驟增失明瞭。在日本吃雞蛋簡直比喝茶還便宜,有留學生用粗話描述:“吃雞蛋已經吃出了雞屎味。”儘管如此,我不曾敢糟蹋過一個雞蛋。我怕爸爸媽媽說我忘本,我怕那隻母雞的亡靈罵我不懂珍惜。
從父親對“母雞與雞蛋”的不斷回憶中,我開始相信,如今我生命的活力與三十幾年前的那隻母雞和它生產的那二百五十六個雞蛋有著某種歷史性的聯絡。雖然這種聯絡今天已渺然而不可追考,我依然這樣相信,痴痴地。�
(二)
大概在小學四五年級時,媽媽去河南五七幹校了。記得媽媽上路前的那天晚上是爸爸做的飯:蒸饅頭和白菜燉豆腐。
媽媽走後,我的心中突然少了一片天,也是平生第一次有了“思念”的情感。爸爸一個人挑起了撫養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