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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寫在四十年代的昆明。林徽因病逝梁思成續絃,何雪媛還是隨梁思成生活,七十年代初跟隨了後半生的女婿梁思成又先她而去,何氏又隨梁的後妻林洙過日子。周恩來總理得知林徽因母親仍健在,指示有關部門給予每月五十元生活費。“文革”紅衛兵來抄家,抄出何氏衣箱底一柄刻有“蔣中正贈”字樣的短劍。這還得了,老太太飽受一頓皮肉之苦。短劍是林徽因異母弟林恆航校唸書的遺物,凡航空學校畢業的學員,每人有幸獲得這個離校紀念品。此劍無疑是林恆犧牲後林徽因珍藏下來的,林徽因病故傳給老太太收存。她生厭的林恆為國捐軀,遺物又使她捱打,老太太想些什麼呢?不再是宿怨吧。
八十多歲的何氏老態龍鍾了,日常生活依賴好心的梁思成續絃林洙女士照料。她不知道在醫院裡的女婿已經病故,孤寂地走完她人生的最後半年,更加孤寂地悄然消失。林徽因生母悲劇地度過了一生,是漫長的所謂的“無事的悲劇”。這樣無聲無息的悲劇,中國女性裡很多,多得連她們自己不再意識到是悲劇。
現存最早的林徽因照片是三歲留下的那張,一人立在院子裡,靠著氣派的座椅,個子僅及椅子扶把,朦朧的眼光注視著陌生世界。後來的一張到了八歲,是她和胞妹麟趾(五歲,不久夭折)及表姐王孟瑜(十四歲)、王次亮(十二歲)、曾語兒(十一歲)的合影。那天林長民帶她們逛街,留影紀念。照片有林長民題識,其中說道,“徽音白衫黑絝,左手邀語兒,意若甚暱。實則兩子偶黠,往往相爭果餌,調停時,費我唇舌也”。
關於林徽因童年的文字材料少得近於零。父親去世過早,母親沒有文化,幾乎沒有人確切、具體地記述過她的童年。她自己不會沒有記憶,也不會不曾對人說過,但未留下多少文字痕跡,即使對她兒女也不大願意回首那些往事。林徽因的一篇散文透露她六歲得過水痘,兒童都要經歷一回的這個疾病,她家鄉叫“水珠”。她竟然不像許多兒童那樣感受難忍的病痛,卻說:“當時我很喜歡那美麗的名字,忘卻它是一種病,因而也覺到一種神秘的驕傲。只要人過我視窗問問出‘水珠’麼?我就感到一種榮耀。”在這異乎尋常的感受是她最早顯露的藝術氣質。
幼小的林徽因和一群表兄弟表姊妹住在杭州祖父大院裡,享受了大戶人家少爺小姐們都有的歡樂。她的啟蒙教育落在同住一起的大姑母身上,大姑母出嫁後依然常年住在孃家。林徽因異母弟林暄曾回憶:“林徽音生長在這個書香家庭,受到嚴格的教育。父親不在時,由大姑母督促。大姑母比父親大三歲,為人忠厚和藹,對我們姊兄弟親勝生母。”(致著者信)這位姑母彌補了母親性格、文化方面的缺陷,此時林徽因的天地有如祖父的庭院一片陽光燦爛。
父親時常在外,留林徽因在祖父身邊,留下一個通訊員。她六歲開始代筆為祖父給父親寫家信,今天無法讀到這些信了,所幸家人儲存了一批父親給她的回信,此錄最早的一封,那年林徽因七歲。
徽兒:
知悉得汝兩信,我心甚喜。兒讀書進益,又馴良,知道理,我尤愛汝。聞娘娘往嘉興,現已歸否?趾趾聞甚可愛,尚有鬧癖(脾)氣否?望告我。
祖父日來安好否?汝要好好討老人歡喜。茲寄甜真酥糕一筒賞汝。我本期不及作長書,汝可稟告祖父母,我都安好。
父長民三月廿日
要說此時的林徽因還是個需要父親哄騙的孩子,那麼從下一封信可以見出,儘管她還只是十二歲兒童,卻已長成能夠傾聽父親心聲的早熟的小姑娘:
本日寄一書當已到。我終日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