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第1/2 頁)
半晌,他抬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看向胡樾:「喝一杯吧。」
胡樾雙手端起酒杯,朝皇帝一敬,喝乾。
兩人杯中酒都被飲盡,容妃便默默為兩人加滿,復又安靜的坐回去,幾乎沒有存在感。
屋內燃著香。不濃,聞起來清淡,和酒氣混在一起卻莫名有些醉人。
胡樾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保持著緘默,默默聽皇帝回憶。
一杯酒後,皇帝卻也開始沉默起來。
經歷過如此多的事,年少的感情增添又消磨。說不清薄厚,但終究是面目全非。
一瞬間,胡樾甚至想問問,皇帝心裡是如何看待胡時的。
少年時的摯友與夥伴,奪嫡時的後盾,朝堂的臂膀,還是……
還是一個威脅到自己的權臣。
「陛下……」
胡樾剛想開口說話,喉中卻忽然有些發癢。他擒住酒杯的手指猛然一緊,五臟百骸絞纏寸斷,胳膊撐著桌子,幾乎就要支撐不住。
嘴角不受控制的滲出溫熱,帶著令人作嘔的鐵鏽腥氣。胡樾動了動手指,想抬袖擦一擦,最後卻只能放棄。
沒力氣了。
血一滴一滴的落在桌面上,胡樾勉力抬眼,看著皇帝,眼中尤有難以置信,心裡卻異常平靜。
「陛下。」他嘆了口氣。
皇帝放下酒杯。目的已達到,他卻並不覺得快意,只控制不住自己的疲憊。
胡樾臉色慘白,唇上沾著朱紅的血,越發讓人看著心驚。
皇帝從他的臉上看到了胡時的影子。
「每個人都有無可奈何。」他心忽然軟了,想起自己也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也曾真心盼著他長大後能如同他父親那樣,好好的為這江山出一份力。
帝王寡言,他今日卻不再吝嗇,難得的多說了一些:「朕是皇帝,總要為大梁考慮。無論如何,國不能亂。」
「胡樾,若你非此命,封侯拜相是早晚的事。可惜,你是龍子,縱使再有才華,朕留不得你。」
龍子,好個龍子!
胡樾喘著粗氣,聽皇帝說著自己的為難。疼痛已經不再明顯,只是冷。
太冷了。
呼吸間空氣冷的嚇人,仿若處於漫天冰雪中。他的手不住的顫抖,思緒也彷彿被凍結。
胡樾只是模糊的想,這個龍子究竟有什麼好的?又有什麼壞的?
值得所有人費盡心機,防著、瞞著、欺騙著、忌憚著。
當真無趣。
他冷眼瞧著,原以為不踏足便能全身而退,卻不曾料到早已不是夢中客,還以為只是臺下旁觀,猶自嘲笑著戲子們身在局中苦苦輾轉,如今一杯酒,才忽然醒悟自己也不過如此。
虧得方才自己還心懷不忍。他有何資格顧惜旁人?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胡樾鼻尖忽的一酸,又有些慶幸。
幸虧今日只有他自己,若是讓花樊看見這幅狼狽的模樣,還不知要如何。
會瘋吧。
若兩方倒置……胡樾不敢再想下去。
胡樾並不畏懼死亡,只是如今卻要留他一人了。離開並非胡樾自己選擇,但終究還是覺得殘忍。
自己死了無所謂,可花樊怎麼辦呢?
他甚至開始希望花樊其實並不十分喜歡自己,只是有一些喜歡罷了。
胡樾當然知道,再深刻的感情也抵不過時間的消磨,但他不忍心花樊受苦。
那是用時間做刀,硬生生的將心剜出來,把上頭刻的人劃掉再放回去。
太疼了,太苦了。胡樾捨不得。
可惜如今都不能再看他一眼。
再也不能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