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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布魯瓦長老。」
古阿霞趕緊走進屋內,濃煙遮蔽,她看不清楚,勉強從咳嗽的喉嚨清出一句話,「平安!我是古阿霞,是來找……」
「走,快走。」煙霧裡的那個人喊。
古阿霞遲疑了幾秒,朦朧中只見那個人往腰部拔了番刀似起來,衝著她走來。古阿霞轉頭便跑,免得被砍頭,眼裡都是煙燻的淚水,快跌倒了,背後傳來小原住民笑聲。那些孩子臉上的掌印被天真笑容埋葬了,追過來,追過古阿霞,大喊黑熊姑娘也是他們從河裡撿到的,是祖靈帶來的禮物。
「擦乾眼淚,走好來。」後頭追來的人扶起了快跌倒的古阿霞,說,「祖靈帶來的黑熊姑娘,我是布魯瓦,是那想要趕快到你學校看的人,你要是跌倒,就慢了。」
前往翠池之路
登山隊沿中央山脈稜線前進,預計一個月,前往雪山翠池祈願,祝福素芳姨的攀登聖母峰計劃順利。首先,他們先坐火車前往一個神秘的高山草原車站。
火車過了七星崗伐木站,往北駛,滑進空曠連綿的大山,貼著稜線前進。布魯瓦長老有些激動,古阿霞也是,他們從推擠的雲縫間眺望壯麗的大山。這條34公里的鐵道沿中央山脈稜線的下緣前進,創造臺灣鐵道奇蹟,花了十年建造,決定這鐵路高度是砍伐的經濟植物──鐵杉,海拔2600公尺是鐵杉生長的最高終止線。
她沿途所見是風華不再的景象。既是伐木業沒落,也是原始森林不再的再造林。就如同大部分的臺灣人,古阿霞不曉得這些砍下的鐵杉,因為具有長纖維的特性適合製成紙漿,承擔了他們每日報紙與書籍的責任,甚至製成衛生紙服侍大家的屁股。
再過兩小時車程才抵達終站。這個前往雪山翠池的祈福隊伍,心跳紮實,像揹包裡的罐頭在高山壓力減緩下的膨脹聲響。傍晚時,火車駛出箭竹林,來到蒼綠平緩的草坡,矗立一株五百年來被強風與積雪壓斜枝丫的玉山圓柏。樹上掛了燈,映著樹下火紅羽葉的巒大花楸與高山杜鵑叢,一座荒廢站臺,一片草原,一個人,一隻狗,兩個影子在那。
這是高山鐵路的終點站,和起站一樣,也叫摩裡沙卡。
等在那的是五天前提早出發的帕吉魯。
古阿霞覺得他真美,那燈下守候的樣子。
這個臺灣的最高火車站,位在海拔2682公尺的草原邊緣,地點靠近著名的安東軍山。站牌頹圮,生鏽的鐵軌堙埋在草堆,站臺被風雨浸蝕,玉山圓柏的西半部遭登山客砍下當柴火。在車站住一晚,山風很激烈,激烈的還有星光掛在圓柏樹梢放光,連夢都是亮的。
這個車站的設立是紀念築路殉難者,三個日本人與十個臺灣人。傳說也挺恐怖的,鐵路剛完成時,黃昏時的運材車經過,駕駛回頭會看見一群鬼魂從山坡或草叢跑出來,跪在鐵軌幫忙敲敲打打,忙於未竟的志業,而不知魂已斷。於是建造了終站,設立石碑,告訴歷年來的十三位亡者,工程結束,慰藉亡靈,不用出來幹活了。
「關於鬼魂,應該是誤會,才多了個浪漫美麗的車站。」素芳姨說。這個話題再次被提是第二天他們在修復車站時,用帶來的油漆把車站漆成藍色,站牌修復,字型重描。
「哪裡看得出來?」古阿霞問。
「那些跪在鐵軌旁敲敲打打的不是鬼魂,是水鹿。剛好是傍晚之際,火車經過,水鹿才跑過來了。」
趙坤也跟過來登山,問:「水鹿是抗議火車經過很吵嗎?」
「相傳是在黃昏之後看到鬼,跟在火車後頭,駕駛當然嚇著。不過,那是水鹿出來活動的時段,它們跑到軌道邊吃東西,才被誤會為鬼魂。」
「鐵軌旁有什麼好吃?難道跑來磨牙?」趙坤笑起來。
「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