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薄倖(第1/2 頁)
許廷彥觀那女孩兒自始至終頭都未曾抬起過,他微微蹙眉,聽葉氏在大發脾氣地罵:“這小浪蹄子不打不行,去,把我那紫荊條蘸了水取來,非把她這身硬骨頭鞭酥了不可。”
喬四扔掉竹籤,往地吐一口痰又拿足底搓兩搓,輕悄道:“明個要進許家宅邸搭臺唱戲,唱花旦的嬌喜走了,其餘的尚稚氣,唯這桂音還頂用,你傷了她誰來唱戲?”
葉氏斜眼睨他,陰森森冷笑一聲,“你捨不得了?當我眼睛瞎腦糊塗麼,給你臉勿要不要臉!”
喬四咬著牙根,“好了好了,你打死她我也不管,你樂意就成。”隨即轉身一步一晃朝前廊盡頭的房間走,內裡擺了幾桌在摸牌九,霧騰騰燒著大煙。
有人問:“還要取紫荊條來麼?”
“怎地不取。”葉氏扯起嗓子吼:“不肯服軟,我就要鞭她的賤骨頭。”
許廷彥朝許錦囑咐幾句,撥開人群,下了踏跺,從桂音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徑直去了。
稍頃功夫,萬國旅館的掌櫃匆匆奔到葉氏跟前,板著臉道:“哇啦哇啦像什麼樣,又不是有臉的事,我可說清楚了,二樓宿著京城來的大官,惹不得,再吵吵嚷嚷要打要殺的,此地廟小容不得你們撒野,自結了賬尋旁處宿去。”
葉氏這才作罷,但是吩咐待她睡熟後方允桂音不跪。
傻丫攙桂音起來時,只有一個跑堂夥計在邊打呵欠邊添燈油,用眼角懶懶掃過她倆。
他現在對漂亮姑娘沒興趣,忙累一整日看什麼都發虛,此時只想快快見周公,或在夢裡與漂亮姑娘溫存一番,這也是願意的。
桂音坐在踏垛上揉著麻痛的小腿,傻丫留了兩塊紅糖粘糕給她,卻忍不住饞把嵌的一顆棗子摳了,留下略深的坑痕。
剛出籠的粘糕松甜黏牙滋味最好,而這個涼透多時,吃在嘴裡糙糙的,甜味兒微苦,桂音掰成一小塊一小塊地吃,怕噎著喉嚨。
傻丫歪頭問:“瞞著多好,不用受這樣的罪。”
“不能瞞著,肚兜被喬四奪去,最須快刀斬亂麻,否則日後被誰發現,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傻丫聽不懂,不再多問,只從袖籠裡掏出肚兜還給她。
桂音倏地變了臉色,“還不快扔了它!”又道:“不!把它燒了乾淨。”
傻丫哦了一聲,伸長胳臂拎過擱前廊照亮的油燈,取下玻璃罩子,絹帛沾了火瞬間卷燃成一團,就見著那隻喜鵲鳥沒了尖嘴,沒了腦袋,沒有羽翼,至後連尾巴也不剩了。
桂音沒了胃口,葉氏那隻碧眼貓兒不知何時從房裡鑽出,踱到她的腳邊喵喵叫喚,她便掰了塊糕扔給它,貓兒嗅嗅,一舔一舔吃起來。
傻丫沒想到貓也吃這個,託著腮頗有興致地看。
桂音望著天際薄薄圓月,像葉氏梳頭照的黃銅鏡,耳裡聽得窸窸窣窣的聲響,是肥碩的灰蛾子扇動翅膀撲燈的聲音。
她似自言自語:“聽聞玉林師兄和尊貴的格格互相喜歡著呢,我不信,他就不是那樣的人。”
傻丫拍著手,笑嘻嘻地附和:“玉林師兄只歡喜桂音,他不是那樣的人。”
桂音聽她說得堅定,心中又有些動搖:“誰知道呢?陳世美苟富貴娶公主,棄秦湘蓮及一雙兒女;王魁中狀元棄桂英娶崔氏;連那兩情相悅的崔生有了功名,照樣對鶯鶯始亂終棄,從來薄倖男兒輩,多負了佳人意。”
桂音八歲被賣進四喜班子,逼著跟師傅學戲。
她看著師姐們站臺上咿呀唱戲,下臺就得供權貴取樂,還要受盡班頭欺侮,遂打心眼裡不喜歡學戲,寧願跟傻丫這般端茶送水做粗使活兒。
因此沒少受班頭班婆蘸水荊條子的毒打,夜裡趁無人時,她就躲在柴房偷偷燒熱水洗傷口,痛得呲牙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