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上 骨肉欺凌(第1/4 頁)
既夕哭這晚,家眷親屬在殯所對著靈柩作葬前最後一次哭奠,身為長輩的太夫人鄭氏再次到場。
安業拄著苴杖嘆向族親:“依卜,後日為發引之日……”說著掩袖痛哭,眾人紛紛勸其節哀。
二孃弄瑰大哭,整著疏衰裳起身道:“我有一惑也,不知當不當問?”
眾人一臉疑色,見她腳拖麻屨走至堂中,問道:“據妾所知,雪災當日,大人本已隨駕回營,如何凍傷耶?”一語引起眾人疑慮,堂內一片沉寂。弄瑰指向恆安:“二郎隨軍,應有所知!”
恆安垂首泣道:“我不知……”
“侍奉大人失職,爾枉為人子!”弄瑋捶打其身,推搡之間,髽上柞木惡笄墜地,散發凌亂,其失神之態,尤為堪憐。眾人連忙勸和,一場混亂方是平息。
鄭氏扶之坐下,勸道:“二姊勿急,阿家亦隨軍,應有所知也。”
弄瑰聞言,望向高氏:“母親可否予以交代?”
高氏抬眸,眾人目光畢至。“我……”
“請母親交代!”灼灼目光迫得高氏不知言語。
“我說!”一直默跪的觀音婢低泣,“阿耶回頭尋我,故而……”
弄瑰捶胸痛哭:“大人狠心也!寧為此女喪命,拋下一眾子女!”
觀音婢愧疚而哭,弄瑰啐道:“爾哭何也?若非爾故,大人豈會喪命?該死者本汝也!”
“二孃,此話過矣!”高氏摟住幼女,沉臉道。
“豈非如此邪!此女命有四劫。”弄瑰因指觀音婢,“汝之猞猁害阿鄭落胎,大人如今因爾而死,汝豈天煞星哉?”
“二姊!”無忌氣忿不已,欲辯之,伯父長孫熾開口:“亡父屍骨未寒,二孃嘴下留情。”
“我……”
長孫熾抬手止道:“生死無常,福禍難料。此次雪災傷亡無數,任誰也不會棄女不顧。”
一直沉默的太夫人亦道:“二孃亡父之心,情有可原也。然喪事當前,宜同心和睦,勿擾爾父西去。”
“阿婆……”
安業打斷阿姊,朝太夫人、諸父、諸母躬道:“阿婆所言極是,葬日在即,應以喪事為重。”
眾人點頭稱是,稱讚安業至孝明理。哭奠後人聲散盡,阿羽巡夜,行至拐角,聞見有人爭執。
“為何打斷我?”是二孃的聲音。
“於時尚早,阿伯之言,無非偏袒高氏母女,此時大鬧,必會勸和。”
“既是如此,胡不早令我緘口?”
“我欲觀親友之意也。如今看來,除了阿伯,餘人皆在旁觀,無意插手。”
“是也,形勢有利我等!”弄瑰恍然。
天色微明,兩支火燭俟於殯宮門外,觀音婢先隨家人立於朝夕哭處拜謝賓客,俄而入至堂下即位。堂內一片沉寂,商祝手執三尺細白大功布走至西階盡頭,連發三聲“噫歆——”,以警醒亡者神靈。
“啟殯——”
商祝三告神靈即將啟柩,而後一聲命哭,眾人方始號哭。一片哭聲中,一執燭者奉舉火燭入來,周祝取下坎穴前的銘旌,與夏祝在階下相遇後,各從右側走過,復插於庭中重鬲。有司徐徐起出坎穴中的靈柩,商祝以大功布拂柩之塵,並覆以用於小殮的夷衾。
一切事畢,遷柩於廟祖奠。只見微亮的晨光中,長長的隊伍行在街上。插有銘旌的重鬲被載著行駛在最前,其後跟著長長的祭品之列,燭炬晃動著火光緊隨其後,照著被輁軸載著的靈柩。
到達祖廟,有司從西階抬靈柩至兩楹柱正中,朝北置於夷床之上,諸祭品隨之陳列堂中。重鬲則被置於庭中,同時陳放亡者生前所乘的棧車、藁車及道車,內建盾牌、箭袋、革制馬韁、皮弁服、朝服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