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第1/3 頁)
最後我在一把長椅上坐下,那兒倒不他媽的太暗。嘿,我依舊冷得渾身發抖,我頭上儘管戴著那須獵人帽,可我後腦勺上的頭髮都結成一塊塊的冰了。這件事倒讓我有點兒擔心。我想我自己大概會染上肺炎死去。我開始想像怎樣有幾百萬個傻瓜蛋來參加我的葬禮。我爺爺從底特律來,他這人有個習慣,你只要跟他一起乘公共汽車,他就會把每條街的號碼嚷給你聽;還有我那些姑母、姨母‐‐我有約莫五十個姑母、姨母‐‐還有我所有那些混帳的堂兄弟、表兄弟。簡直是一群暴民。艾裡死的時候,這整整一嘟嚕混帳傻瓜蛋全都來了。我的某一個有極厲害口臭的姑母還不住地說,他躺在那兒看去多安靜哪,db告訴我說。我當時沒在場。我還在醫院裡。我弄傷了自己的手以後,就不得不住進醫院。嗯,我心裡一直嘀咕著自己頭髮上結了那麼些冰,準會染上肺炎死去。我為我母親、父親難過得要命。特別是我母親,她對我弟弟艾裡的哀傷都還沒過去呢。我想像著她怎樣看著我所有那些衣服和體育用品,不知怎麼辦好。只有一件事還好,我知道她不會讓老菲芘來參加我的混帳葬禮,因為她年紀太小,還只是個小孩子。就是這一點還算好。
接著我又想起他們整整一嘟嚕人怎樣把我送進一個混帳公墓。墓碑上刻著我的名字,四周圍全都是死人。嘿,只要你一死去,他們倒是真把你安頓得好好的。我自己萬一真的死了,倒真他媽的希望有那麼個聰明人乾脆把我的屍體扔在河裡什麼的。怎麼辦都成,就是別把我送進混帳公墓裡。人們在星期天來看你,把一束花擱在你肚皮上,以及諸如此類的混帳玩藝兒。人死後誰還要花?誰也不會要。
只要天氣好,我父母常常送一束花去擱在老艾裡的墳墓上。我跟著他們去了一兩次,以後就不去了。主要是,我不高興看見他躺在那個混帳公墓裡。
四周圍全是死人和墓碑什麼的。有太陽的日子那地方倒還馬馬虎虎,可是有兩次‐‐確確實實兩次‐‐我們在墓地的時候忽然下起雨來。那真是可怕。雨點打在他的混帳墓碑上,雨點打在他肚皮上的荒糙上。到處都是雨。所有到公墓裡來憑弔的人都急急奔向他們的汽車。就是這一點,差點兒讓我發瘋。所有那些來憑弔的人都能躲進自己的汽車,聽收音機,然後到什麼安樂窩裡去吃晚飯‐‐人人都這樣做,除了艾裡。我實在受不了這個。我知道在墓地裡的只是他的屍體,他的靈魂已經進了天堂,等等,可我照樣受不了。我真希望他不躺在公墓裡。
可惜你不認識艾裡。你要是認識他,就會懂得我說這話的意思。有太陽的日子倒還馬馬虎虎,可太陽只是在它想出來的時候才出來。
後來,為了不讓我腦子去想肺炎什麼的,我就拿出錢來,映著街燈的那點兒混帳光線數了一下。
統共只剩了三張一塊的鈔票,五個兩毛五的和一個一毛的銀幣‐‐嘿,我離開潘西以後,真正花掉了一大筆錢。接著我就走到淺水湖畔,找個湖水沒凍冰的地方,把那幾個兩毛五和一毛的銀幣掠著水面扔了出去。我不知道我自己幹嗎要這樣做,不過我當時的確是這樣做了。我揣摩我當時准以為這麼一來,就可以不去想肺炎和死亡的事了。其實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我開始想起萬一我染上肺炎死了,老菲芘心裡會有什麼樣的感覺。想這類事情當然很孩子氣,可我禁不住要這樣想。萬一這樣的事果真發生了,她心裡一定很難受。她非常喜歡我。我是說她跟我很要好。一點不假。嗯,我怎麼也擺脫不掉這念頭,所以最後我打定主意,決計偷偷溜回家去看她一次,萬一自己真的死了,也算是一次臨死訣別。我身邊帶著房門鑰匙,所以我決意偷偷地溜進公寓,悄悄兒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