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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碧又是心疼,又是後怕,故意冷了臉子說:&ldo;你們的老師哪兒去了?還有那些男孩兒呢?就剩你們兩個能豆兒忙這忙那的,連槍子兒都不怕?&rdo;
綺玉鼻子一哼,不屑地說:&ldo;他們呀,早嚇成麵條兒了。教我們歷史的李先生槍聲一響就忙不迭鑽了講桌,怕是到現在還不肯出來呢。有個男生尿了褲子,臭哄哄的,羞死個人。&rdo;
幾個小的都被姐姐逗笑了。家裡一直恐慌的氣氛這才鬆弛下來,一個個都覺到了餓,搶著上桌吃飯。
下午,心碧把兒女們攏在家裡,說什麼也不放他們出門。
有一陣子槍聲稀落了很多。綺玉思玉躍躍欲試地要往外溜,迫不及待想去看勝負,被心碧察覺,厲聲喝住了。果不其然,過一會兒新的一輪攻勢重新開始,槍聲手榴彈聲更加火爆。綺玉思玉都對視著直伸舌頭。
一直到傍晚,戰鬥才算完全停止下來。薛老爹先開了門出去,半個時辰之後回來告訴心碧:&ldo;我的天老爺!沒見過這麼慘的事:死的傷的總有七八十個呢!鎮上幾家祠堂裡橫七豎八部躺滿了人,流的那些血呀,一汪一汪積著,腥味兒聞著叫人要嘔。&rdo;
心碧湊著他的耳朵大聲問:&ldo;沈旅長可曾傷著?&rdo;
薛老爹聽清了,點著頭說:&ldo;阿彌陀佛,他倒是好好的,我見他蹲著給個傷員在扎止血帶子呢。&rdo;
心碧不禁跟著在心裡默唸一聲阿彌陀佛。
薛太太金花這時匆匆地奔進來,問心碧可有見血發暈的毛病?敢不敢到詞堂裡幫忙照料傷員?金花說:&ldo;暮紫先找了幾個人去,到那兒一見那陣勢,一個個腿腳直哆嗦,站起來的勁都沒有了。暮紫說董太太怕是行,叫我來問你。&rdo;
心碧說:&ldo;行,我去。&rdo;找一件家織紫花布的褂子套上,當即就要跟金花走。綺玉思玉反應極快,一下子跳上前攔著心碧,說是她們也不怕血,也可以去幫忙。心碧沉了臉:&ldo;女孩子家,去給男人們脫衣抹身,你們也好意思?&rdo;說得兩位小姐面面相覷。
離祠堂老遠,果然就聞見血腥味沖鼻。抬擔架的、找醫生的、幫忙照料的、傷勢不重可以走動的,來來回回,嚷成一片。內中夾著重傷員不絕於耳的哭喊和呻吟,聽得人心裡一個勁兒發抖。初冬季節天黑得早,祠堂裡已經點上了一盞盞用燈草做芯子的菜油燈,昏黃的火苗隨人們走動時旋起的風晃晃忽忽,時明時暗。詞堂一邊臨時用床板搭起個手術臺,兩個穿白大褂的軍醫模樣的人彎腰在那裡忙碌,床板上的傷員被另兩個幫忙的人用勁按住了手腳,頭卻不斷往兩邊甩著,嘴裡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薛暮紫雖是醫生,因不懂傷科,上不了手術臺,只能在地上幹些護士的事情。見心碧進來,他朝她點點頭:&ldo;我曉得你能來。&rdo;隨即分派她要乾的活兒:把傷口四周粘著血肉的褲褂撕剪開,用浸了酒精的棉紗擦洗傷口,然後在傷口上端綁上布帶子臨時止血,等著醫生手術。綁布帶子時手裡要有點數,鬆了止不住血,不行;緊了容易讓肢體壞死,也不行。好在心碧人聰明,看薛暮紫依次示範了一遍,也就會了,再下手時,雖然忍不住有點哆哆嗦嗦,倒也做得都對。
心碧好歹弄妥了兩個人,只覺眼睛裡滿滿的都是紅紅黑黑翻出來的血肉,中飯時吃下去的南瓜飯一個勁兒往上湧,直衝到喉嚨口。她跳起來往外跑,剛跑到門外菜地邊,哇地一下全吐出來了,嗆得眼淚水直冒。她直起身子,撩衣襟擦眼睛,又擦嘴巴,倒感覺心裡鬆快許多。她準備回祠堂接著往下幹。
這時候路上走來幾個人,因為天黑,看不見是誰,但是她一下子聽見了沈沉的聲音。她心跳起來,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