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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在大聲喊叫。房間裡至少有八九個男人,還有更多人留在黑暗的走廊裡。一個男人放聲尖叫,另一個人激動地揮舞著胳膊,不小心戳到了我的胸口。卡其男彎下腰把槍從達斯緊咬的牙關裡拔了出來,一枚門牙順著槍掉了下來。他揮舞著血淋淋的手槍厲聲哭號,像是某種禱告或者詛咒。更多人湧進房間。
這不是真的。我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巨大的轟鳴聲在耳朵裡揮之不去。周圍的喧囂變得十分遙遠,似乎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又有一個人走進房間。他的年紀更大一些,頭已經禿了,裹著佃農常穿的簡陋纏腰布。但是一看到他,人群立即讓出路來。他低頭檢視了一番達斯的身體,然後輕輕地、近乎虔誠地碰了碰詩人滿布瘡疤的頭顱,就像達斯剛才撫摸我帶來的禮物一樣。男人的黑眼睛望向我這邊,他輕聲向人群說了幾句話。
幾雙手抓緊我的胳膊和衣服,把我拖進了黑暗之中。
我在一間空屋子裡坐了不知道多久。門後一直有響動,屋裡唯一的光來自一盞小油燈。我坐在地板上,試圖去想阿姆麗塔和寶寶,但完全無法集中精力。我的頭在痛。片刻之後,我撿起他們沒有拿走的那本書,讀了幾首泰戈爾的英文詩。
又過了一會兒,三個男人走進房間,其中一個人遞給我一個裝在茶托裡的小杯子,杯口水汽繚繞,裡面的茶是黑色的。
&ldo;不用了,謝謝。&rdo;我低頭繼續看書。
大塊頭開口了:&ldo;喝。&rdo;
&ldo;不。&rdo;
卡其男抓起我的左手,乾脆地往上一掰,我的尾指應聲而折。我尖叫起來,書掉到地板上。我抓住受傷的手痛苦地搖晃,那杯茶又遞到我面前。
&ldo;喝。&rdo;
我接過杯子湊到嘴邊。苦澀的茶燙傷了我的舌頭,部分茶水伴著劇烈的咳嗽噴了出來,但在那三個人的注視下,我還是把剩餘的茶全都吞了下去。我的尾指以滑稽的角度向上蹺著,火辣辣的疼痛順著手腕和胳膊一直傳到頸窩裡。
有人取走了空杯子,兩個男人離開房間。壯男得意地一笑,拍拍我的肩膀,就像在哄孩子一樣。然後他們都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品味黑茶的苦澀和自己的懦弱。
我試圖把折斷的手指復位,但只要一碰那手指,我就忍不住大叫起來,差點兒暈倒。我渾身汗如雨下,面板變得又冷又黏。我用右手撿起那本書,翻到剛才正在讀的那頁,試圖專心閱讀一首描寫火車邂逅的詩。我的身體仍在和著痛苦的節拍輕輕搖擺。
不知道他們在茶裡放了什麼,我的喉嚨感覺像在灼燒。幾分鐘後,書上的字開始變得東倒西歪,一片模糊。
我試圖站起來,但就在那個瞬間,油燈爆出一朵明亮的火花,然後熄滅在黑暗中。
黑暗。痛苦與黑暗。
疼痛把我從舒適的黑暗中拽了出來,進入一種不太愉快,但依然看不見任何光明的狀態。我感覺像是躺在冰冷的石頭地板上,周圍沒有一絲光線。我坐起來,左臂的銳痛讓我忍不住叫出了聲。劇烈的疼痛隨著每一次心跳變得更加兇猛。
我用右手摸索周圍,但什麼都沒有摸到。只有冰冷的石頭與濕熱的空氣。在這樣的黑暗中,我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以前我只感受過一次這樣的絕對黑暗,那是在密蘇裡州,我和幾位朋友鑽進一個洞穴探險,然後我們滅掉了所有的電石燈。那是一種令人產生幽閉恐懼的黑暗,充滿強大的向內的壓力。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我不由得呻吟起來。萬一他們把我弄瞎了呢?
我手忙腳亂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感覺一切正常。臉上完全不疼,只是那杯茶依然讓我暈乎乎的。不,謝謝,我當時這樣回答。想到這裡我不由得笑出了聲,又忙不迭地嚥下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