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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對浦亦揚有了反應。她抬起了一隻瘦到見了骨頭的手,摸了摸浦亦揚掌心的那枚金幣,又落到浦亦揚臉上。
而後,她含混地,動著她那還未完全恢復功能的舌頭,輕輕說了一句話:&ldo;你可真像他……&rdo;
突然之間,那張憔悴到有幾分木然的面孔劇烈顫動了起來,浦亦揚從未想像過他溫婉秀麗的母親會露出那般可怕的神情,他到現在都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為母親當時受損的大腦還未恢復,還是她真的……那般憎恨她的兒子。
他只記得,母親激烈地晃動著她的胳膊,差點從輪椅上摔下來,她的嗓子裡發出一聲又一聲低啞的怪叫,像是抽泣,又像在叫他滾。
他沒有辦法,只能離開了房間。而且他清楚地知道,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羅嬰嬰都應該不想再看到他了。
浦亦揚給醫院打了個電話,請他們找個護工來,然後木呆呆地走出了家門。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曉得自己還能去哪裡。他走過江城大學,走過熱鬧的城市,走到快走不動了,才發現到了江邊。
夕陽落在水面上,像一大灘還未沖淡的鮮血,他想像著那個男人在水面浮沉的樣子,疼得縮成一團的胸腔裡突然爆發出了強烈的憎惡,他對著江面無意義地大喊大叫,喊到發不出聲音為止,然後他摸到了兜裡那枚金幣。
那是他花了好幾年時間為之奮鬥的目標,是他這個年紀的人能在數學這個領域拿到的最高榮譽,也是那個男人曾經獲得過的成績。
可是現在,他再也不想看見它。
他捏緊了那枚金幣,舉起胳膊,想要把它拋進江裡。可他的五指怎麼都張不開。他的手舉起來了三次,又落下了三次,最終,他還是做不到。
他做不到,做不到真的扔掉這樣他想要了那麼久的東西,就像他也沒法不做那個人的兒子。
他像個醉鬼一樣跌跌撞撞地離開江邊,差點撞到一對出來散步的老夫婦,其中那個老婦人罵了他一句,他還能分辨那個字眼,他知道那人是把他當成了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
混混,這個本來離他十萬八千里的詞語,忽然間就讓他眼前一亮。
他不想要他現在的生活了,他想,他可以去做個混混。
第三十四章
當混混太容易了,江城的人都聽說過一條街,名叫五金街,就在江城大學後面不遠的地方。這條街現在早就沒了一家五金店,有的只有這座城市裡所有不想過正常生活的人,這些人多數都在二十五歲以下,過著晝伏夜出,從來不曬日光的生活,他們在老百姓嘴裡有個統一的稱呼,&ldo;夜仔&rdo;。
當一名夜仔,就意味著每天的生活就是喝酒,幹架,團會。所謂團會,指的是一票夜仔聚眾幹一些事情,至於乾的是什麼,由夜仔老大說了算。
浦亦揚帶著一股與過去一刀兩斷的決然,真就跑到了五金街去。人要墮落太容易,前面壓根沒有絲毫門檻,一旦跨出了那一步,剩下的就像滾下坡一樣理所當然。那段日子於他而言是模糊的,他只記得自己在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就隨便在大街上找個地方躺下,渾渾噩噩睡過一整個白天,晚上自然會有人叫他起來,帶他接著喝酒,一堆人拎著不貼牌的啤酒瓶子到處亂晃,給彼此找著樂子。
五金街的一端有片地下室,這是夜仔們的遊樂園,裡面有賭場,桌球場,格鬥場,還有好幾家黑網咖。浦亦揚每個地方都去過,待的時間最長的還是網咖。他挑選每一款有戰鬥系統的遊戲進去,胡亂拉人對戰,在酒精作用下,不帶任何章法地肆意砍殺,有時砍死別人,更多時候被人砍死。那是他第一次嘗到喝醉了之後打遊戲是什麼感覺。人的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