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溺亡在暴雨中的星星》(第1/2 頁)
我至今記得那個暴雨夜,母親蜷縮在鐵架床上咳出的血絲像蜘蛛網一樣爬滿廉價床單。她用枯枝般的手指攥住我的校服下襬:"小淮,你一定要考上大學"床頭櫃上堆著五顏六色的藥瓶,最貴的那瓶抗癌藥已經空了三個月。
凌晨四點的城中村永遠飄著腐爛菜葉的氣味。我蹲在巷口的汙水井蓋上,藉著路燈批改完最後一道數學錯題。餛飩攤王嬸扔給我半個冷掉的燒餅:"小淮啊,你爸昨天又去賭場了。"我咬著燒餅的硬邊,舌尖嚐到鐵鏽味——前天被他用酒瓶砸破的嘴角還在滲血。
"你們班那個陳墨又考了年級第一!"班主任把月考卷摔在我面前時,粉筆灰簌簌落在染著醬油漬的校服袖口。我盯著卷面上鮮紅的"523",指甲掐進掌心。陳墨的耐克球鞋在陽光下白得刺眼,他隨手扔掉的奶茶杯足夠支付我半個月的伙食費。
母親開始咳血是在立春那天。我把存錢罐裡的硬幣倒在醫院收費視窗,穿著褪色護士服的姑娘用憐憫的眼神看我:"這些只夠開兩盒止痛片。"我跪在藥房外的瓷磚地上,看著來來往往的皮鞋踩碎倒影裡的夕陽。當清潔工阿姨把掃帚遞給我時,我忽然想起物理老師說的拋物線——垃圾袋劃出的弧線和我的人生一樣,最終都會墜入腐臭的深淵。
高考倒計時60天,父親在牌桌上輸掉了母親的氧氣機。我在廢品站找到他時,他正抓著酒瓶往喉嚨裡灌廉價白酒。"讀書有屁用!"他噴著酒氣撕碎我的錯題本,"隔壁老張的兒子初中畢業就去工地,現在月薪八千!"碎紙片像雪片落在汙水裡,我蹲下身一片片撿起浸透油漬的公式,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比巷子裡的流浪狗還要佝僂。
"你最近怎麼總在課堂上睡覺?"班長江萊把複習資料塞給我時,我聞到她校服上淡淡的茉莉香。她永遠不會知道,我凌晨三點在燒烤店刷盤子時,油汙是怎樣滲進指甲縫的。那些數學壓軸題漂浮在漂白水刺鼻的氣味裡,隨著油漬斑斑的碗碟沉入泡沫翻湧的洗碗池。
高考前三十天,母親開始出現幻覺。她把我認成二十年前私奔的情人,用輸液管纏住我的手腕喃喃自語:"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在病歷本背面默寫古詩詞,發現"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待"字洇開了大片墨跡。護士說那是眼淚。
最後一次模擬考,我在英語聽力時突然失聰。耳機裡沙沙的電流聲變成尖銳的蜂鳴,監考老師驚惶的臉在視線裡扭曲旋轉。當我從醫院醒來時,診斷書上的"神經性耳聾"像四把尖刀插進瞳孔。母親掙扎著拔掉輸液管,把皺巴巴的存摺塞進我手裡:"這是媽攢的"
存摺裡有兩萬三千六百元,最大的一筆存入記錄是五年前的冬天。那天下著大雪,母親在服裝廠連續加班72小時後昏倒在縫紉機前,額頭縫了七針換來的工傷賠償。
高考前夜,蟑螂在黴變的牆角簌簌爬行。我握著手電筒縮在公共廁所背單詞,腐臭的空氣裡漂浮著母親斷續的咳嗽聲。當手電筒光束開始搖晃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握不住筆。那些英文字母在潮溼的牆磚上扭曲成母親咯血的側臉,數學公式化作父親醉醺醺舉起的酒瓶。
六月七日的陽光毒辣得反常。我站在考場外的梧桐樹下,看著陳墨的父親開著寶馬車絕塵而去。母親連夜縫製的襯衫後背已被冷汗浸透,我捏著准考證的手指關節泛白。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像一道驚雷——醫院來的電話。
我衝進病房時,心電監護儀的直線刺得眼睛生疼。護士說母親最後的話是"別耽誤考試"。她枯槁的手心裡攥著半塊融化的奶糖,那是上週我偷放在她枕邊的生日禮物。
當我在語文作文裡寫下"命運饋贈的禮物"時,監考老師突然抽走我的試卷。墨水瓶被打翻的瞬間,我看到了母親咳在床單上的第一朵血花。黑色墨汁在答題卡上洇開成猙獰的鬼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