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雪夜數學猜想》(第1/1 頁)
江硯白的手指在草稿紙上劇烈顫抖,碳素筆尖刺破了第十七張稿紙。他望著滿地被揉皺的紙團,像在凝視自己碎成千萬片的命運。窗外的雪下得愈發兇了,月光穿過醫院鐵柵欄在牆面投下扭曲的陰影,像道永遠解不開的數學題。
十七歲那年,他站在國際奧數金牌領獎臺上,襯衫口袋裡裝著兩張電影票。頒獎禮後臺的走廊裡,青梅竹馬的林晚棠踮腳替他別正胸花,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襯衫滲進來。"硯白,"她的馬尾辮在暖光燈下泛著蜜糖色,"等你解出那個猜想,我們就去看極光。"
他記得自己耳尖發燙,低頭將口袋裡皺巴巴的《冰島旅行攻略》又往裡塞了塞。那時他剛在《數學年刊》發表關於拓撲學新模型的論文,學界稱他是"百年難遇的東方天才"。林晚棠總在他熬夜驗算時送來熱牛奶,在草稿紙邊用粉紅熒光筆寫下"加油呀小白"。
所有美好都在二十五歲那年的暴雨夜戛然而止。江硯白蜷縮在實驗室地板上,看著滿地散落的論文被血染成暗紅。胃部撕裂般的疼痛讓他想起被撕碎的黎曼猜想證明——那是他偷偷帶回實驗室的機密檔案,本想在恩師周教授的生日宴上宣佈成果。
"別怪老師,"周教授皮鞋碾過他痙攣的手指,"國際數學聯盟的席位,總要有人坐上去。"監控錄影顯示江硯白深夜潛入實驗室自殘,精神鑑定報告認定天才數學家患有妄想症。當林晚棠衝進病房時,只看到床頭貼著《冰島極光觀測指南》殘頁,監護儀上的心跳線像道未完成的證明題。
"他們說你在偷資料"她睫毛上結著冰霜,懷裡抱著他最愛吃的栗子蛋糕,"我不信。"
江硯白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雪白床單上,像落在冰原的梅花。漸凍症的診斷書藏在枕頭底下,他不敢告訴晚棠自己右手已經握不住筆。昨夜他用左手在廁所鏡面上演算,水霧凝成淚滴的形狀,模糊了鏡中枯槁的面容。
"你走吧。"他扯掉氧氣管,聲音嘶啞如生鏽的琴絃,"我就是個瘋子。"
林晚棠的眼淚砸在蛋糕盒蝴蝶結上。她不知道江硯白在枕頭下藏了二十七封未寄出的信,每封開頭都寫著"致晚棠:今天我又解開了新的輔助定理"。就像她不知道此刻實驗室裡,周教授正對著殘缺的黎曼猜想證明焦頭爛額——那道被江硯白用左手寫在病歷本邊緣的公式,才是破解謎題的關鍵。
暴風雪呼嘯的深夜,江硯白從病床上跌落。他匍匐著夠到滾落的鋼筆,在瓷磚縫隙裡繼續書寫。漸凍症已蔓延到脖頸,他必須用牙齒咬住筆桿,像沙漠旅人吮吸最後的水滴。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彷彿少年時那道永遠解不開的奧數壓軸題。
"第七步反證法"血沫從嘴角溢位,染紅了瓷磚上歪斜的算式。他想起十七歲那天的頒獎禮,晚棠偷偷往他西裝口袋塞了顆橘子糖,甜味在舌尖化開時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此刻喉間翻湧的血腥味卻讓他發笑,原來命運早在那時就寫好了答案。
當護士發現時,江硯白的身體已經涼透。左手仍緊緊攥著半張染血的草稿紙,上面是用指甲刻出的冰島經緯度座標。林晚棠在整理遺物時發現藏在暖氣片後的鐵盒,裡面是二十七封信和一本寫滿"林晚棠"名字的演算本。最後一頁的定理證明旁有行小字:"極光會出現在每個滿足|q|=1的複數q所對應的單位圓上,就像你永遠在我數軸的原點。"
十年後,周教授在菲爾茲獎頒獎臺上老淚縱橫:"感謝我的學生江硯白"電視前的林晚棠正在冰島教堂敲鐘,風雪中忽然亮起漫天極光。她握緊胸口的琥珀吊墜——裡面封著半片染血的草稿紙,在綠幽靈般的光帶下,那些數學符號竟拼湊出"我愛你"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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