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她一直都知道嗎?(第1/3 頁)
這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但它還不算結束。
“那個男人服勞役的時間裡,他的妻子一直都在等他歸來。曾經她也是女神的信徒,只是發生了這件事後,再也沒有踏入天心教堂半步。”
“後來天空下起一場雪,男人的死訊傳到了妻子的耳中,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時隔三年,再度扣響了天心教堂的門環。那一日,我恰好在家裡準備七天禮的事宜。”
時至今日,林格依然會想起,當時那位女人看著自己的眼神,以及她用沒有悲傷的聲音告訴自己:“巴維爾將不會再回到這裡。”
巴維爾就是她的丈夫,一個為家人竊取食物、卻反被命運偷走了時間的可憐人。
已經成為牧師的年輕人站在祭臺上,聽到這個訊息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拿了一份麵包與牛奶遞給她,她也沉默地接過去,說了聲謝謝。
兩人看著彼此的眼神都很平靜,既不是一個失去了父親的兒子應有的憤怒,也不是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妻子應有的悲慟,那是牧師在看著自己的信徒,或者羔羊正注視自己的神明。當仇恨深埋於冰雪時,人便獲得了虛假的安慰。
“從那天開始,我與她達成了一種不需言明的默契,或者說是隨時都可能破裂的脆弱同盟:她來天心教堂參加七天禮,無論排隊的人有多少,都一定能得到一份麵包和牛奶;而作為代價是,她不能將這件事告訴梅蒂恩,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是怎麼死去的。”
“你應該也認識她。”
林格微微仰頭,視線越過墓碑,落在了那些錯亂的枝椏上,誤將飄落的一片樹葉,當成了那一日凋零的一朵雪花,聲音有些低沉:“就是瑪吉太太。”
難怪。
愛麗絲恍然大悟,過去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在此刻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難怪林格從來不稱呼楊科先生為父親、難怪他的性格總是這麼冷淡理性、難怪他提醒自己要小心防備瑪吉太太、難怪他說,松石街的所有人都可能為天心教堂說話,只有瑪吉太太不會……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更加複雜的心情。
人間的一場雪,落在每一個渺小的靈魂上,便是沉重的災難。
少女忽然開口,悶悶地說道:“抱歉。”
林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麼要道歉?”
這並不是你的錯。
愛麗絲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道歉,可能是因為心裡有這股衝動,所以就不經大腦思考地開口了。她有些難堪地抓了把額前的劉海,支支吾吾道:“唔、就是說,因為……我讓你回憶起那麼傷心的往事,真的很抱歉……”
可是。
“即便沒有你,這些記憶依然存在。”
就像傷口一樣,有時是潮湧般劇烈的陣痛,而有時是在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隱隱作痛。
如果沒有你,它們也不會消失。
“我和你說這件事,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而已,愛麗絲。”林格的目光定格在橡樹林的每一片葉子上,想象它們是當時還未來得及飄落的雪花,於是輕聲說出了那個他失去了最珍貴之人後才明白的道理:“這世界上,只有平靜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是為了過平靜的生活。而不是懷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期待某些時刻意外忽然降臨,把自己引向了另一條路。很多時候你是無法決定的,那些意外究竟是好是壞。”
“因此,這趟旅行之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帶著梅蒂恩回到這座城市,繼續我們平靜的生活。”
氣氛靜謐而安詳,風吹過林間帶起沙沙的聲響,幽靜的低語猶如誰在挽留,呼喚一顆害怕失去的心,永遠地留在了回憶所畫的牢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