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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曉筵初接,宵長曲未終。
雨隨青幕合,月照舞羅空。
玉陛分朝列,文章發聖聰。
愚臣忝書賦,歌詠頌絲桐。
詩和字相輔相成,當即成為眾臣評說誇讚的焦點,年事已高的不敢露鋒芒,便令年少的陪作。裴延早有準備在先,故而一首七律也博得諸多喝彩,待浪潮過後,他方才坐到顧越旁邊,從水流中抱出一碗酥山,放在二人面前。
「來,醒醒酒,既然韋侍郎不在,裴某這裡說句真心話,別見怪。」裴延說道,「你在禮部,安排王江寧主應制,顏平原題字,原本無利可圖,是君子之心。」
「哪裡,他們聲名遠揚,禮部也得順人心嘛。」顧越笑了笑,再看那盞酥山,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唯剩蒼白的冰片,「而我呢,對品茗姑娘和裴兄先前的提醒心懷感激,特作此畫,請裴兄過目後代為轉交,交予品茗姑娘。」
顧越拿出畫,展開,正是那對鴛鴦。但見裴延的神色由欣然的粉潤轉到月白,再轉到青梅的酸澀。顧越頓了頓,壓住昏沉的醉意,繼續說道:「另還有幾件薄禮,敬獻給裴兄。」
這份禮,正是宣政時張仲臣提供的永濟渠黑帳冊,顧越復奏時只用了一小部分,而剩下的部分還記著滄州沈刺史和兵部吳侍郎等等,除了王庭甫,朝中無人知曉。
裴延手中微濕。
越是到關鍵的時候,越是要懂得忍耐,數月以來,他為保父親裴耀卿的仕途,為守家族的榮辱,只辦詩社,不談政治,幾乎成為了一個閒情山水的隱吏。
直到顧越突然捅破這層窗紙。
顧越認真的時候,從來都把話說得露骨而明白,他跑過市井和鄉裡,對即將到來的這場空前的饑荒有自己的看法。一來,邊陲之地多有肥沃之壤,若令其適當屯田自給,就能節省軍用的糧食,補缺關中,二來,賑濟糧抵達關中,需要經過三省、戶部、金倉二司等等十餘關卡才抵達州縣,層層剝削,損耗過大,三來也最緊迫,便是京戶貪婪,大肆屯糧,抬高糧價,逼迫災民賣田,從中謀取暴力。
要解決問題,似韓休死諫顯然不行,關鍵就在於,蕭喬甫把持朝政已有時日,人脈很廣,與軍中和舊族都有不少交情,如此泰山壓頂,哪條都不太容易變動。
說完長篇,顧越拉著裴延道:「故而,如今情勢,只能由令尊執掌朝政。」
裴延暗暗吃驚,不說話。顧越接道:「裴兄,我藏著這些帳冊,既無用又覺得燙手,而你身在中書省,眼界更高,挑挑揀揀,總是有能用得上的地方,這樣,過三四日,我把它們整理齊全,原封不動地送到府上,誰都不會知道。」
裴延沉默片刻,反問了一句:「這縣令叫張仲臣?」顧越道:「正是,此人材優幹濟,有治理地方之能,只可惜被刺史壓制,十年不得提拔,對,裴兄若不信任我,大可私下裡去找他。」裴延道:「沒必要,我信你,且等候迴音。」
聽聞此話,顧越頓住,忽覺得酒氣撲回胸肺,忙是醒了醒神,答道:「年年新詩換舊詞,我一介寒門,除了塊蔭庇什麼也不求,不過是,萬死不辭家國事。」
二人就此別過,顧越長舒口氣,嘆自己,就這麼又完成了此生的一件壯舉。
他知道,得先置辦好宋州的土地,才能讓韋文馗暫時放鬆警惕,為之後的動作爭取時機,他也知道,這樣做根本稱不上為家為國,只能算賣主求榮。
但他就是這麼做了,不為任何,只為那在象背之上一顰一笑皆是戲的小樂官。
玉漏一點一滴地報著時辰,一堵朱牆外,李歸雁三兄弟的唱腔此起彼伏,聖人李隆基與諸王論賞過諸伶,起駕回宮,百官恭送,花萼相輝樓的夜宴宣告結束。
彼時,顧越從正西出,乘馬車駛至興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