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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甫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想來,張仲臣今天是礙於長史在場,所以只說了好的,看他和縣丞的臉色,一定還知道更多關於漕運方面的實情。」
郭弋在屋內來回走動:「按律,只有三萬人以上的戰役,節度使才有權排程各州如此規模的糧草,而這些年,莫說戰報,兵部根本一封奏報都沒有收到。」
顧越道:「我們就是來解決問題的,只有先弄清各個方面的困難和需求,才能一針一線地把範陽道的七八攤子事情縫補起來。且先等等,我相信張仲臣。」
蘇安聽到這裡,抿一抿唇,也靜下了心,按照以前習慣,復彈聽過的曲子《臥牛城》。無論到哪裡,無論面對什麼事,他只對音律虔誠,這一點,從未改變。
只是,曲子還沒彈完,議論還在繼續,突然間,蘇安的耳朵一動,聽到窗外傳來異於尋常的腳步聲。他立刻下榻去開門,迎面,撞進一個黑衣人。
撕去面罩,燭光乍動,正是東光令張仲臣。顧越拍案起身:「仲臣兄!」郭弋閃出去探查,確認無跟梢,回來關緊門窗。王庭甫笑了笑:「縣令這什麼扮相?」
「各位大人,恕我直言。」張仲臣汗如雨下,喘了好陣子,從懷裡掏出一本發黃的文簿,手臂雖然在抖,神色卻比任何人都更清醒,「你們已然闖下大禍。」
王庭甫道:「怎麼說呢?」張仲臣道:「你們留宿於此,等同於把東光縣架在火上烤!我知道,你們是看準了供軍糧草轉運之要害,想探一探水,可……」
「一來,永濟渠水道不寬,鐵鎖平底船不僅發揮不出優勢,還影響其它的船隻的通行,若戰事真吃緊,當用迅捷靈敏的瀧船才對,然而,因大船需更多的木料和銅鐵,州府在造船時運作,便可以得到巨大好處,這些,薛公和州府平分。」
「二來,漕船開至範陽郡,沿途的漕官和節度營的運糧官清點糧草數目時,『欠折損』由公倉補齊,輕則十萬石,重則二十萬石,這些,薛公和州府平分。」
「十餘年,東光縣如此,往北河段皆如此,我是習以為常了,可你們若要查下去,節度營、州府、都水監、戶部的度支司、金部、倉部,工部的水部……牽扯太多,一旦控制不住局面,朝廷必顧及契丹之隱患,你們,就是被拉出去當替罪羊的人!」
張仲臣正說著,蘇安給他遞了一碗溫酒,替他脫下外衣,拍去裡袍沾的泥灰,又打來熱水,伺候他洗淨那張紫紅而乾裂的臉,還細心地抹了長安的紅玉膏。
張仲臣道:「公子?」蘇安道:「若非張縣令捨命相告,我們至今還被蒙在鼓裡,不知如何是好。」張仲臣立住,定了定神:「你們若還敢問,那我就敢說。」
「仲臣兄,辛苦了。」顧越反覆翻看那本發黃的文簿,心裡一半是凝重,一半卻又如釋重負,簿裡記載歷年軍糧去向,轉經誰手,收入何倉,全有詳盡說明。
郭弋看見節度營副使鄭擒風和長史趙章的名字時,顴骨動了一下。
顧越蓋住文簿,指尖被燙得生疼,唯目光如劍,落在地面。張仲臣一拱手,行揖禮道:「顧郎,你們來則來矣,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我說出是越級犯上,不說又是欺君罔上,橫豎都要擔罪責,也就顧不得許多,以民為天。」
顧越摘下腰間的金飾劍,揮袖平禮:「仲臣兄放心,顧某明白其間利害,心中有數,待到撥雲見日之時,定稟奏朝廷,讓天下都知曉東光縣令張仲臣是何許人物,這些,為你我的私交。」
天明,顧越回到州城,把張仲臣的漕運簿妥善保管,而後,一人赴刺史府,腰繫水蒼玉佩,手執蕭閣老印信,坐下來和沈池進行了一場愉快而私密的談判。
沈池原本是備了架勢,盛情相迎,不想活生生被冷落兩日,自然面色不陰又不陽,開口道:「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