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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信她是為我好,我好她才有益處可得,只是各人所思所想不同,也沒有什麼對錯,只是不同而已。
博延對我很體貼,有時候晚上我們一起去看一場電影,有時候出去吃西餐。他有一群去慣了夜總會的狐朋狗友,隔三岔五地打電話來叫他。最初幾次他推拒了,我聽見他在電話裡笑說:「你也知道我最近都不大方便。」對面的人不知說了些什麼,他臉色就變得有幾分寂寥,嘴上還是滿不在乎的語氣:「我願意,你倒管得很寬。」
後來又有朋友打電話來,我就催他:「你想去就去,不用顧忌我。」
他笑著拉過我的手臂親了親,反問:「你就不怕我被別的女人拐跑?」
我冷笑:「你真要跑,豈是我栓得住的。」
他沉默下來,坐了半晌,最後一個人站起來,一聲不發走到裡屋去。我半天沒有聽到他的動靜,走到門邊一看,才看見他一個人倒在床上,扯了錦被的一角蓋在身上,呆呆望著天花板。
這一晚上我獨自靜悄悄看書看得很入神,上床去時已經深夜。博延側身向內一動不動,我猜想他一定是睡著了。拉滅檯燈,房間裡一片漆黑。我閉上眼睛,努力要睡著,半晌感覺到他的手臂纏繞上來,緊緊摟住我。
他的頭大概埋在我背後,濕熱的呼吸抵在我後頸,片刻聽到他在背後悶悶說:「惠貞,你始終是不相信我。」
其實他並無做錯什麼,我亦暗自嘆息自己意氣用事,想了想妥協說:「不如……明天你教我跳舞?」
他停了一秒鐘,立刻說「好」,收緊了胳膊,迫我轉過身,劈頭蓋臉地親下來。
我不會跳舞,但常常在電影裡看到年輕女子在舞池裡翩翩起舞,也是好奇的。博延搬來有大喇叭的留聲機,放上唱片,大喇叭裡嘶嘶一陣雜音,然後音樂聲響起來,頓時充斥整個房間。他拉起我的手,教我一二三,一二三地轉圈,轉得我頭暈,嘴裡連聲叫「哎呀」,不知踩了他多少腳,他卻在我頭頂一直笑,樂此不疲。
兩個人真正訓練妥當去夜總會,已經是十二月初。還是北山街上的鑫鑫飯店,打仗的時候關了幾天門,現在早已恢復歌舞昇平,雖然人比往常少了五成。霓虹燈璀璨耀眼,站在門口賣花的小姑娘大概十五六歲,一頭齊齊的短髮,還有點女學生的樣子。我暗嘆一聲,忍不住想到自己,博延已經體貼地挑了一朵營草蘭,除去枝葉,替我別在衣襟上。
博延的朋友是一群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有幾個略年長,各自又帶了女伴。我們走進去時,眾人正眾星捧月般圍著一位略年長的男子。一群人當中一個朝我們叫:「傅三!」所有人就都朝我們抬頭看過來。
包括那個被眾人圍在中間的男子。我才看清那人的樣貌,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筆挺的深灰色西裝,油亮而一絲不亂的頭髮,眉目深邃,笑起來有點深不可測的意味。那人朝我們微微點了個頭,博延在我耳邊說:「那個是章先生,在維新政府裡做事,是永平縣的同鄉。」
博延自去和他的朋友寒暄,章太太坐在我身邊。張太太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絲絨立領的旗袍,捲髮高高攏在頭頂上,眉眼倒比在座自稱「某某小姐」的女人們都清秀些。
章太太說話也輕言細語:「傅太太也是永平縣人?」
我點頭:「我家原住在北島上,和南島一海之隔,離永平縣城稍遠些。」
章太太微笑,舉起帕子沾了沾唇角:「聽說你們那裡風景好,可惜我竟還沒去過。」
音樂響起來,臺上的明星搖擺著身體,唱一首《何日君再來》。有人過來請我跳舞,我忙不迭地拒絕:「我只會華爾茲,探戈還沒有學會。」
章太太忍俊不禁,掩口輕笑。博延那邊幾個人正熱烈地低聲討論著什麼,彷彿是貿易或運輸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