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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村的地理位置算不上南方,但也更算不上北。冬天不如沿海濕冷,卻也看不見如北方那般撒鹽可擬的沙雪。天氣預報說今年是乾旱的一年,冬天更是降水稀少,傅羽舒對此不願苟同。
收音機裡播音員的聲音字正腔圓,聽得傅羽舒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他想起秋天裡那場極大的雨,雨點噼裡啪啦曾在他夢裡響徹許久。
雪不來,冬天卻來得早,寒假也是。
沈觀在寒假到來之前,就背著他那半人高的畫板,隨著汽車的顛簸去往遠方了。
據說是很遠的遠方。
如果市裡沒考點的話,還需要坐長途火車。傅羽舒不太懂——他在這世上活了十多年,還從來沒看到過外面的世界,走得最遠的一次,就是沈觀帶他看的那場日出。
播音員的聲音停了,開始插播廣告,傅羽舒伴隨著音樂聲打了個沉悶的哈欠。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在冬天,就連許多動物都要長眠,何談終日忙碌的人類。
早上起來,院外的植物常常會打上層霜。柏英便趕早去給沈鬱青做頓早飯,兩家人上了一家的桌,嬉嬉鬧鬧的就這麼過了半個冬天。
閒暇的時候,傅羽舒愛上了聽戲。
那戲聲不像京劇,拖長了音調,一個字能悠揚婉轉回韻悠長。聽沈鬱青說,他們這戲,起初是一些茶娘愛在採茶的時候唱,自然歡快悅耳,鑼聲、鈸聲、高胡一起,心情也隨著樂聲變得愉悅起來。
偶爾聽到興頭上,沈鬱青會跟著唱。不管是生角還是旦角,他都能跟得上。某一日,傅羽舒半開玩笑地說:「沈爺爺,要不你教我唱戲吧,我以後要是考不上大學就唱戲去。」
誰知沈鬱青一改笑靨,蹙眉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傅羽舒敏銳地察覺到沈鬱青的情緒不對,立馬嘻嘻笑道:「我開玩笑的嘛!唱戲這麼難,需要從小學才行吧!」
可沈鬱青卻不說話了。
不知道這句話觸動了他哪條神經,後來的某日,傅羽舒照常去沈家時,正巧撞見沈鬱青正在哼哧哼哧地挖著什麼。
或許不是挖,而是埋。
天井的角落是未被石板鋪蓋的原始土壤,沈鬱青坐在輪椅上,一鍬又一鍬下去,力度穩當。輪椅邊是一堆唱戲的用的道具,衣物,樂器,以及一摞又一摞的手抄戲文。
他在埋他的過去。
過去的年代裡,老人們喜歡將自己珍藏的物件埋在地下,或戰亂或饑荒的時候,就逃難去,且不至於讓那些心血被毀壞。沈鬱青的背影佝僂瘦削,動作卻緩慢而堅定。
自此,沈鬱青便不再唱戲了。
日子照常過。
沒了戲聲,沈鬱青依舊會給自己找樂子——他愛書法,尤其愛二王一派的書法,常常一寫就是一天。
學戲那件事,讓向來諳於與長輩交流的傅羽舒備受打擊,在沈觀打電話回來問候時,就半撒嬌半抱怨地將疑惑倒給他聽。
沈觀聽了,笑聲從話筒那邊傳來,刺得傅羽舒耳邊異常酥麻,差點沒聽清話的內容。
「老頭子覺得學知識是天大的事。他少年的時候家裡窮,又正巧碰上高考廢除的時代,沒讀上書,就特別討厭小孩子不學無術。小時候我不愛學習,總是被他揪著耳朵摁在書桌前。」
「沒讀書?」傅羽舒詫異道。
「一天都沒讀。」沈觀說,「他現在所擁有的都是自學的,所以偶爾性格古怪了點,我都不當回事。」
「唔。」傅羽舒悶聲應道,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那鬱悶的聲音隔著聽筒都能讓沈觀聽得清清楚楚。他輕笑了下,哄道:「要不,你也不要當回事吧,那畢竟也是你爺爺。」
傅羽舒:「……」
他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