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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琇如夢初醒,跪下稽首,斂容道:「明公之恩,琇唯有來世結草銜環以報。」
鍾熹眼中流露出欣慰,彎腰將他從地上扶起,緩頰道:「阿晏,你小時候叫我一聲阿翁,我把你當自家的孩兒,在此與你嘮叨幾句,你莫要見怪。」
衛十一郎一怔,上一回聽到自己的小字是他與阿翁賭氣溜出府那一日,其實隔得並不久,卻彷彿有永遠那麼遠。
第92章
陽春三月,和軟的微風如輕紗拂面,姜老太太院子裡的大槐樹翳翳鬱鬱,已經打起了骨朵,穗子似的花枝從濃綠的葉子中間垂下,宛如攢成一串串的珍珠。姜悔打樹下走過,彷彿已經聞到了花開時清冽的甜味。
這是他第二回 獨自來見祖母,上一回是從宮裡回來,他因二娘子的事來請罪,姜老太太沒見他,他在院子裡跪了兩個時辰,是三老太太劉氏出來將他勸了回去。
姜悔走到屋檻前,裡邊傳來兩聲蒼老的咳嗽,聽著中氣不足。又有一個慈藹的聲音道:「是二郎來了?快進來罷。」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一手撩起門前掛的氈帷,一手提著下裾跨了過去。姜老太太本來斜靠在臥榻上,見庶孫入內坐直了身子,柺杖擱在身側,姜悔忍不住撇了那金光閃閃的豹子一眼。按說經過玉明殿一事,這府中應當沒什麼能叫姜悔感到害怕的了,可他面對著一臉憔悴病容的老祖母仍然有些發怵。
其實姜老太太從來沒打罵過他,大多時候她只是當他不存在,哪怕是闔家團聚的場合,她的目光也極少落到他身上,姜悔知道祖母素來不喜自己,也不湊上去找不自在,說起來兩人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面。
眼下卻是避無可避,姜悔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問了安,祖孫倆大眼瞪小眼,都找不出什麼話。好在有個劉氏打圓場,搬來坐榻,張羅吃食,又親熱殷勤地致問道:「小郎君身子可好些了?前幾日在園子裡趕巧碰上你乳母,道你夜裡睡不安穩,我瞧著今日這臉色倒比上回來好看多了,老太太您瞧是不是?」
姜老太太一臉矜色地點點頭,回聲似地說:「是好些了。」說完便繼續沉默。
劉氏向她拋了個眼色過去,姜老太太只作沒看見,低頭拔指甲蓋旁邊的倒刺,劉氏不依不饒地拿手肘捅了捅她左脅,這回老太太不能再裝作不知道了,清了清嗓子,僵板著一張千溝萬壑的黑黃馬臉,突兀地對庶孫道:「你是個好孩子。」這口吻橫不像在誇人。
姜悔一愣,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眼睛已經酸了。他從小對家人的冷漠習以為常,以為自己早已不在乎了,可此時才知道其實不然,這句話彷彿在他心上開了個小口,積壓了十幾年的委屈噴湧而出,讓他幾乎坐不穩。
三老太太又捅了捅,這下有點重,老太太叫她捅得肋骨直疼,嗔怪地斜她一眼,抿了抿嘴,口鼻兩旁的豎紋像兩條深溝,扭捏了半晌才道:「是阿婆不好,阿婆與你賠不是。」說完心虛又尷尬地把眼睛往旁邊瞟,只不看庶孫的臉。
這回劉氏心滿意足不去捅她了,她知道姜老太太面酸,能說出這兩句話已屬不易,這麼些年何曾見她認過一回錯?
姜悔忙誠惶誠恐地跪到地上:「阿婆折殺孫兒了。」
既然已經把老臉抹開了,老太太便也不擺那驕矜的架子了,直來直去地道:「我想著你大兄去學館也有小一年了,也不知在那裡過得如何,你二妹說你好讀書寫字,家裡的夫子要給他們幾個小的開蒙,時常顧不過來也是有的,倒不如去學館與你大兄作個伴,你樂不樂意?」見孫子臉色有些為難,又道:「曇生這孩子是有些愛淘氣,你莫怕,回頭我叫你阿耶去與先生說清楚,他要敢欺負你,叫先生與他笞杖吃。」
姜悔有些踟躕,與祖母的關係才略微緩和就忤逆她著實有些不識抬舉,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