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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淵的嘴角無力地扯了起來,他放下了手,目光清澈地看著我:「我也不知道啊……我的世界只有那麼大,在太虛觀……那一天我看到你,被師父罰站在外面,然後吃著從膳房偷出來的東西偷笑的樣子,突然間就覺得……整個世界都亮起來了。」
……師兄,因為被罰站偷吃東西愛上一個人,你的感情這麼廉價會讓我懷疑我的世界觀的啊!
「我……一直在看著你。出征回來會想見你,深夜讀書的時候會念著你,然而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我身上背負著這麼多東西,我總想著,若有一日放下重擔,再出現在你面前。可我卻……」
可是,放下重擔的那一刻,卻是死亡的時候。
「……師兄,」我艱難地張口說道,「你……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喜歡的,並不是我?」
他平靜地看著我。
「你並不瞭解我……你和我甚至沒說過一句話。你只是……太壓抑了,太累了,你屬意的,只是你心裡的那個女子。她是你疲憊的時候唯一的寄託。而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
重淵沉默了一下,突然抬眼冷冷盯著我。
「那你呢?」
「……啊?」
「錦川,你又可曾瞭解過我?在你心裡,我永遠只是『大師兄』而已,你什麼時候真正看過我的心?」
41
春分恰過,清明未雨。
太虛觀矗立在太古銅門之外,遙遠高寒的群山之上。山中歲月總比外面要遲緩半個季節,雖然已經時近驚蟄,可太虛觀卻仍然是一副料峭的冬日景色,直到今日才剛剛落下第一場春雨。
重淵靜靜站在山門處,他沒有打傘,淋著朦朧細雨望著通往雲華殿的長長石梯,很久都沒有往前踏上一步。
太虛觀最長最多的路永遠是石梯。從山門白雲觀直到雲華殿的最高處,窄而陡的石階一路向上,開始還能看到山腳桃花春草,到了半途中,身側就已經只剩下繚繞的雲霧。像是從人間到仙家,一路繁華註定要變成孤高絕頂。
重淵恍惚想起自己第一次踏上這條石階的心情,那時他還只是個孩子,跟著師父往上走的時候,滿心都是對前路和仙家的憧憬。如今年僅弱冠,他無數次走過這條長梯,可那種心境卻再也不曾出現過。
他發呆的時間有點長,站在他身後的師弟有點不安地輕咳了一聲,小心翼翼上前一步:「重淵師兄,宋掌門此刻正在和長老們商議事情,怕是一時半會兒沒空見您。您剛從前線回來,一路勞頓辛苦,要不然您先去弟子廂房休息半日,再來雲華殿?」
「不必。」重淵搖了搖頭,「此次出行有些別的問題,我必須儘快稟報掌門才行。師弟可去先行歇息,不必管我。」
同門師弟失望地耷拉下眉頭,仍然是有些不安地看著他:「可是……我還是給師兄你拿把傘過來吧,你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
「那就有勞了。」
他不太記得身邊這小師弟的名字。多年來徵戰在外,他身邊的人換了一輪又一輪,當年相熟的同窗基本都已經死在戰火中。後來他也就不再試著去記下同袍的面孔和姓名,這樣子,等到身邊人離去的時候,也就不會如同以前那樣悲傷。
太虛弟子給他拿來了傘便匆匆離去了。這日正是休沐日,加上春雨淅瀝,在外面遊蕩的太虛弟子並不多。他一人靜靜站在雨中,過了很久,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那聲音清脆而急促,像是石子落入湖水一樣,每一步都踩出碎玉一般的水聲。他只當是剛才的師弟不放心又趕了回來,也並沒留意,只是那聲音越來越近,突然間,一個身影竟然是猛地鑽到了他的傘下。
「師兄!借我躲個雨!」
撲面而來的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