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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下白衣的仙尊從袖中取出一副棋, 自得其樂地擺了黑白兩邊殘局, 自己和自己下起棋來。
這局棋下了一個晚上, 修真者不眠不休,而到了明霄這樣的境界, 幾個月不睡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從星月滿天等到了天邊漸漸泛起銀白, 瑰麗如霞的晨光似火燒, 從東方燃起鋪滿了半個天闕, 明霄垂著眼睛, 將對面幾粒黑子圍上, 很有耐心地一粒一粒將黑子揀出來, 捏在手心裡,然後抬起了眸子。
站在院外月洞門中的少年一身狼狽, 衣服皺巴巴的,頭髮濕漉漉地耷拉在肩頭,嘴唇白的有些發青, 手裡握著那柄長劍, 像是拄柺杖一樣拄著它。
他半隻腳踏在月洞門裡,正怔怔看著這邊,身體懶洋洋地靠在月洞門旁, 全身放鬆地耷拉著,臉上有很淡的笑容。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滿心都被蓬鬆柔軟的東西塞滿了,全身都像是被浸泡在溫熱的水流裡,他只想這樣安安靜靜地睡去,所有悲苦、所有不平、所有憤懣和含著血淚的過往都被統統遺忘了。
——有人在等待他。
這種感覺十分新奇,荼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會,只是覺得十分滿足。
晨光熹微裡,白衣的仙尊微微側過臉:「站在那裡做什麼?」
荼兆眼裡淌著笑,拖著疲憊得快散架了的身體慢吞吞地蹭到明霄身旁,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從下面望著上方有些驚愕的仙人笑:「師尊,我完成任務啦,揮劍一萬次。這次是不熟練所以用了一晚上,很快我就會熟練起來的,到時候就不用這麼久了。」
明霄眉梢微微一挑,看著他,一雙沉靜的眼眸看著他,將那一絲不可思議壓進了心底。
荼兆還在沖他笑,笑容乾淨極了,滿滿的都是完成了他吩咐的任務的驕傲,帶著少年郎最為澄澈的明朗。
過往的苦難絲毫沒有打倒這個少年,他努力從塵埃裡掙扎出了最堅韌的靈魂,努力,肯吃苦,一切積極美好的詞語都能賦予給他。
明霄在心裡輕輕感嘆。
不愧是氣運之子啊,除了命運給予的垂憐,無論是他,還是荼嬰,乃至楚章,都有著絕對不會辜負他們使命的美麗靈魂。
就算沒有被命運眷顧,他們也遲早會獲得榮耀的冠冕。
他們都是從人間疾苦中活出了人樣的人。
明霄彎下腰,指尖在荼兆額頭上點了一下,清涼的靈力湧入少年的身軀,替他洗滌掉所有的疲憊:「過幾日修真界有大事,本君要啟程回崑崙,你若有事情沒有做完,午時之前記得辦了。」
荼兆先是因為他前半句話而驀地睜開了眼睛,隨後又因後半句話而顯露出了一點疑惑:「不是過幾日……」
明霄依舊微微彎著腰看他,神情平靜得有種端莊的安寧,輕描淡寫道:「哦,那是因為晚上本君要替你開脈,不然你怕是承受不了御劍回崑崙的靈力衝擊。」
開脈二字一出,荼兆的眼睛驟然放出了灼灼的光亮。
開脈,這是凡人踏上修仙之路的第一步,大道三千,自此開始。
荼嬰在十一歲的時候就由家中長老們護持著開啟了靈脈,而荼兆自然不可能有這樣的待遇,他當然不是不想開脈,只是荼氏從未給他看過任何一本最粗淺的修煉法門,他就是想自己修煉也無從學起。
但是哪有一個生在修真家族的少年人,會不想修仙的呢。
那些夢寐以求的長生,那些凌空飛越山川大洋的瀟灑,那些一劍鎮山河的偉業……
荼兆的呼吸在顫抖。
明霄望著他,彷彿看出了他的心思,回身開始繼續撥弄石桌上的棋盤,語氣清淡地提醒:「你還有三個時辰。」
荼兆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滾起來,大聲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