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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聞手指輕撫:「生肌膏塗半旬就可大好,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身體還未長出,脊骨受傷宜久養。」
張月鹿恩了一聲。
祿聞上好藥,便出去了。牢獄中只剩下張月鹿和張靈蘊,氣氛凝結。
「你當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不成。」張靈蘊袖手而立,白袍玉冠,眉眼神色淺淡,「頑劣無知。」
張月鹿蒙在枕頭裡不說話。
張靈蘊聲如松濤流水,往日是謫仙朗月風流,如今卻冷如寒潭:「你這般狂妄,無非自以為有依仗!你阿孃慣著你,寵著你,在家裡頭說一不二,到了外頭也真當自己無法無天了!」
「你把娘親誑去長寧公主那,就是要說這些?」張月鹿握緊拳頭,她是真沒想到,迎接她的不是雙親憐愛,而是一通怒斥!
腦子到沒叫人打壞。張靈蘊心裡頭笑了笑,瞧著小兔崽子死要牙關,淚珠子在眼眶裡頭打滾,心疼想罵人!臉面視線往屋頂看去,瞧上去像是在翻白眼。
「你不就是仗著自己是張家獨女嗎!我告訴你,清河張家有的是機靈聰明的子弟,清河沒有,江南還有!我既能讓你尊榮華貴,也能讓你一文不值。」
心裡的疼已經超過後背的傷。大清早被人從家裡抓到御史臺,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三十棍,痛的昏過去張月鹿都沒半點懊悔洩氣。此刻心裡卻像撕裂了一樣,她揚起頭,一字一頓的說:「八年養育之恩,不敢相忘,來日必定十倍償還!」
她盯著張靈蘊那謫仙般清俊的面龐,見她眯眼時候,眼角已經有隱約的細紋。到嘴邊的狠話也說不出來了,苦笑道:「和娘親是親近,其實心裡卻更加仰慕阿爹一些。我自負不同於一般的孩童,但從未見過阿爹這樣丰神冶逸,宛如天神。數年苦修難熬,見著阿爹便想著,日後我也許會有幾分肖似。」
舐犢之恩,跪乳之情。
張靈蘊縱然心如寒冰,也難免動容,何況她本就懷著滿心的憐子之意。只不過這時局越來越詭異,斷斷是不能讓著小兔子在長安久留。大長公主、祥泰尊公主,屈尊降貴可不是什麼好事!
「既然如此,為何不顧父母高堂,家業門第?」張靈蘊皺眉道,「還不是一己之私,全憑著自己心意做事,惹下如此大禍!」
「不是!」張月鹿硬著脖子道,「梁丘木之死,我全然不知曉。我狀告他,的確是心中怨憤,但這不是全部的理由,更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我知道,這世間有許多事情由不得人。莫說是我,就是天子也未必事事如意。但有些事情,遇到了,叫我怎麼置之不理!何況是朝夕相處的人!人命關天啊!」
「我知道阿爹想打磨我,雞未鳴就起身練字養性,碗筷離手就頌詩怡情,貓狗都歇了,兒還要摸字背書。阿爹不是要我寒窗苦讀考取功名,而是讓我沒時間沒精力去想別的。練字繪畫,吟詩煮茶,樣樣都修身養性。」
那又如何,到底沒把你心底那點烈性給打磨了。張靈蘊心中嘆氣,來時準備了一肚子話,此刻卻說不出口。
張月鹿到有些哽咽,吸吸鼻子:「阿爹要把我打磨成美玉,我天生就是塊頑石。溪流湍急,能把水裡的石頭打磨光滑,但石頭就是石頭。兒不求逆流而上,但也不願意順流而行。」
張靈蘊這些日子頭髮都快愁白了,聽著眼前的小兔崽子一番話,心裡卻想起十幾年前,自己在長安城牆頭上拿刀砍人的那些日子。
年輕的時候,瞧什麼都不順眼,總覺得自己能改變一些,哪怕一點點也好。回頭再望,不過徒然惹人笑話。人換了路沒換,羊換了牧沒換。
張月鹿不知道張靈蘊在想什麼,要說有記憶的年紀,她或許比她爹孃還大幾歲。但不同,就是在清河那二三年,說是吃了些苦,也不過是家裡窮。年紀小,又有阿姐護著,吃穿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