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3/4 頁)
不喜歡老講繼承,我喜歡多講創新”。聽眾里老一輩的搖頭,中青年的卻大為讚賞。回到北京,這件事總在我的腦中盤旋,我漸漸地悟出了一個道理,這個四合院實實在在地存在著一個第三代。我們家這一百年中的三代人似乎濃縮了中國社會的程序。一百年前,父親是反清戰士,參與辛亥革命。五十年後我造了父親的反,成為共產黨員。今天,又是一個五十年過去了,妞妞是這院中的新一代,她也正在造我的反,試圖把我從過去拉進現在。她降生在這個大紅門內,十二歲時從這個大紅門中跨出去,但她保留著大紅門的情結,十多年後又從大洋彼岸重新跨進了大紅門。只是她帶進這大紅門的已是嶄新而陌生的氣息。她經營的新概念媒體刊物、她的生活方式都太超前,使我無法完全理解和接受。她的“離經叛道”在我看來已不屬於這個院子。但這些天,我卻不能不問自己這難道不正是四合院變遷的一個新的里程嗎?我凝望著院中那棵最老的海棠樹,它的年齡和妞妞相仿,我們搬進51號時,它剛剛栽上,如今已是枝茂葉盛,給了我們半院子蔭涼。四十年來,海棠的老枝已經枯死不少,如今旺盛茂密的多半已是新枝。老幹新枝交叉在一起,構成了這棵充滿滄桑感的老樹。歷史和生活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還想到這大紅門中的第一代人我父親,他的結局是完好的,因為他一生遵循自己的獨立人格和信念,決定著自己的命運。而第二代人的我卻是個最大的悲劇。也許那正是因為在那個時代,我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也無法實現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夢。現在到了第三代人妞妞,她以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在挑戰這四合院的過去。她不會再讓任何這院中的悲劇重演。我終於心情開朗起來,似乎在陳舊的院牆中看到了新的生機和未來。但願這大紅門內的四合院會隨著妞妞這一代人往前走,週而復始,永不停息!
我爸爸的魅力
我沒有讓我爸爸寫任何東西是因為他的眼睛不好,要開刀了。我很疼我爸爸,他像個長不大的大男孩。他和我媽媽離婚的時候,我有一種特別怪的恐懼,我怕我爸爸會死。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爸爸如果沒有呼聲,我就忍不住要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上方,看看他是不是還在呼吸。我和我爸爸的親情是在腳踏車上培養的。我那時候每個星期日的傍晚都要從史家衚衕趕回外語附校,我爸爸總是陪我走,我坐車,他騎車,每當我坐的公共汽車趕上他的時候,他都要狂蹬一陣子,逗得我哈哈大笑。我那時候坐111路,到動物園倒車,再坐332在魏公村下車,下車以後要走一段路,每次我爸爸都用腳踏車帶我進去。我坐著他的“二等”和他聊天,覺得我爸爸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人。
1977年我從美國回來,我們又開始在一起生活。我爸爸開始教我騎車。其實我已經會騎車,但是我爸爸說我的技術不過關,他不放心,我回家就叫我蹬上車和他去練。現在想想,我爸爸可能是為了找一個機會和我單獨在一起,他知道我和朱一景和不來,也難為他了。
我們練車都是去圓明園的舊址,那時候那裡沒有旅遊點,真是一片廢墟,我們騎累了就坐在被八國聯軍推倒的漢白玉柱子上聊天,我爸爸喜歡問我美國人的生活方式,然後他會嘆口氣說,我研究了20年美國經濟,還不知道信用卡長的什麼樣。
我去美國自費留學是我爸爸給我聯絡的,對於我沒有上大學他不僅不高興,而且還有些內疚。那時候北京大學經濟系有個叫歐文·巴尼特的訪問學者,他是紐約州立大學New
Paltz分校的,我爸爸透過他給我弄了一個獎學金,我就第二次自費留學去了美國。
我在New
Paltz上了大一,學期末我爸爸也到美國來了,他在哥倫比亞大學作富布賴特獎學金學者。我沒有跟我爸爸抱怨任何學校的事,但是我爸爸卻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