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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在別人寫她的文章中,我讀到過一篇,題目中給她冠的頭銜是“名門痞女”。初看時,我很惱火。但看完全文,我又無法辯駁。洪晃出身名門不假,而她的“離經叛道”,非傳統的生活道路也是確確實實的。至於她自己寫的文章,我最欣賞的是她早期所寫的美國經歷“紐約空降紅小兵”。那篇文章真的是很絕的。它以輕鬆調侃的語調描述了70年代初一批9—12歲的孩子們從一個清教徒式的文化大革命環境一夜之間被移植到一個高度資本主義發達社會的心態和經歷。但是,後來洪晃寫的一些文章雖然我不得不承認都有她的獨特風格和靈氣,但它們對我的傳統觀念衝擊太大,什麼“上一半、下一半”的,聽上去就彆扭,接受就很難了。但聽說她的文章自有她的讀者群。這就是今天中國的現實!洪晃從十二歲就在國外受教育,從來沒有機會系統學過漢語,我想她看過的中國作品也不會太多,而她竟敢用漢語寫文章,近來又要出書,似有進軍作家行列之嫌。她的這種勇氣大有向我這輩人挑戰的意思。也許我們這一輩人也真的不能太低估了她這一代人的這種挑戰!
我同洪晃之間的“存異”其實是很實質的。這些“異”涵蓋了我們的許多觀念上的區別。儘管我們有共同的生活愛好和相投情趣,但從觀念上大概是很難融合的。我從未問過洪晃,但我相信她從沒有耐心看完過我的文章。儘管我的《十年風雨情》曾經打動過許許多多的讀者,但對於洪晃來說,這種“簡·愛”式的自我犧牲的愛情觀以及那種把自己一生都繫於一種刻骨銘心的情感是她所無法接受的。她生活在一個現實得多的感情世界中,不會像我這樣為一種逝去的情感、一種虛幻的不復存在的精神傷感一生。我曾經為此煩惱,但現在我想這種差異是兩個時代、兩代人的差異,難以溝通,更不必去試圖融合。
自然,我們的人生觀也頗為不同。她對我所經歷的時代沒有多少興趣。對於我心中的恩恩怨怨,我所經歷的坎坷和不公,她認為都應當拋之腦後,不值得去回顧。照她的話說,她們這一代人,誰還會在乎我們當年經歷的那些政治陰謀與鬥爭。人的價值靠自己來體現,誰願說三道四,由他們自己去說。生活總是向前的,完全沒有必要生活在過去。說實話,我很羨慕洪晃的這種我行我素的行為準則,只是我辦不到。所以我寫的文章,與她寫的文章截然不同。我的文章裡有太多讓人透不過氣的凝重的歷史,有太深的剪不斷、理還亂的纏綿情感。它們總是帶著一種悽美與傷感。而洪晃的文章卻是超凡脫俗、嬉笑怒罵、調侃揶揄。我並不完全苟同她的原則,因為我們不能割斷歷史,也不應當完全摒棄那種刻骨銘心終身不忘的情感,即使這種情感會折磨一個人的一生。但同時,我也終於認識到我必須接納洪晃和她這一代人。這使我感到一些輕鬆。畢竟我們的下一代不會再像我們一樣揹著那麼沉重的十字架去生活。我也從洪晃看到我們這個家庭三代人的變遷。所以我與洪晃之間的“異”就讓它存在下去吧。它的產生是時代進步的必然,我希望它的包容也是兩個時代交匯的結合點。
我在為我自己最近即將出版的集子《跨過厚厚的大紅門》寫的代序中有這樣一段結束語。我願抄錄於此,也將它用作這篇為洪晃寫的文章的結尾:我寫的四合院總是停留在我們兩代人——我的父親和我與冠華。我從來不曾想過這院中還有個第三代,女兒妞妞。我一直覺得她不屬於這個四合院歷史的一部分,因為她少年時代就離開了這院子,她無法理解這四合院凝重的歷史感。妞妞不贊成我把自己埋葬在這院子裡,埋葬在早已逝去的情感恩怨中,我卻覺得她完全不能理解我這一代人沉重的心路歷程。前不久在上海福壽園為父親的銅像揭幕,學者們都認真地論述父親的一生,妞妞最後講話,卻說“我覺得我爺爺特別‘酷’,他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別人對他說些什麼”,還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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