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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裡,一錠銀子如浮光掠過山頭。
「掌櫃的,接著酒錢——」
隔一日的傍晚,江展羿敲開蘇府的門,把一身血汙的蘇簡交給穆情。
穆情看到昏迷不醒的蘇簡,只道:「給江公子添麻煩了。」
江展羿卻搖了搖頭,說:「三小姐,等蘇簡醒來,幫我跟他帶一句話。」
「江公子請說。」
「我江展羿,想跟他做個拜把兄弟,從今往後,甘苦與共。」
第49章
蘇簡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場景,彷彿是很多年以後的事了——他與穆情在江南煙雨中老去,兒女長大成人,日子寂靜如一泓無波的湖水。那是一天傍晚,遠天空翠煙霏,深院外傳來叩門聲,江展羿和唐緋來訪,像一份輾轉多年的情義疏忽而至……
醒來後也是黃昏,漫天雨水下得遠遠近近。蘇簡坐在榻上,想起方才的夢境,忽覺往後有時日如斯便已很好。
屋內沒有點燈,穆情推門而入的身影浸在悠黯的光線中,別樣的好看。可她卻不往前,隔著方桌畫屏看向蘇簡,就像隔了萬水千山。
「昨天阿緋姑娘看過你的傷勢,說是將養些時候,便大好了。」
蘇簡點頭。
穆情又道:「江公子說,他想與你做個拜把兄弟,從今往後,甘苦與共。」
從今往後,甘苦與共?
蘇簡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惘然。片刻,他笑起來,笑容寥寥落落的,不知想到了什麼。
這個時候,穆情忽然又問:「東崛門斬水堂一夜滅門……是你做的?」
她淡而清冷的語氣,倏然拉開兩人的距離。蘇簡驀地抬頭看她,須臾,慢慢點了下頭。
穆情心中漸涼,若早知事情會落得如斯田地,當初又何苦瞞他?蘇簡一生被仇恨桎梏,她之所以不將亡女之恨告訴他,不就是希望三年後的蘇簡,能擺脫仇怨的枷鎖,落得清歡自在麼?
「你既醒了,就自己上要吧。」穆情將傷藥和紗布放在桌上,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可蘇簡知道,她是對他失望了。
薄暝的風聲,從窗外盤旋而來。穆情出門前,極輕地說了一句話。
「冤冤相報何時了,難道三年前暮雪宮的教訓,還沒嘗夠麼……」
蘇簡不由愣住。擱在榻沿的手指漸漸握緊成拳,好似這些年積壓在心頭的往事,終於不堪負荷。
是清冷的季節,不知何時暮色降臨,月光臨窗悠悠,如一層薄霜鋪灑開來。蘇簡靜坐良久,脫下外衫,因牽動了傷口,血又浸了開。他將藥粉灑在傷上,單手吃力地將紗布繞過後背……
而他沉默地做著這一切,目光裡沒有哀楚,更沒有喜悅,只餘一份若有若無的惘然,像是遺失了什麼不可挽回的東西。
江湖事日新月異。奇怪卻是日前斬水堂一夜滅門,鮮少有人提及,彷彿是誰花了大工夫,將此事壓了下去。於是武林大會前夕,江湖平靜得詭異。
深秋的一場夜雨,將天地洗出幾分蕭條,幾分磅礴。九月十二的清晨,朝霞萬丈,五年一次的武林英雄會終於開始。
這天一大早,唐緋便來到天台山頂。山有綠樹環抱,比武場中搭起五座臺子。中間一座是決勝臺,只供前十甲比武。周圍四座是山河臺——尋常的比武臺。唐緋在決勝臺的西面找到江展羿。兩人一齊說了會兒話,姚玄便帶著幾個雲過山莊的弟子來了。
三年後的姚玄,依舊是滿身溫和清雅的儒生氣質,舉手投足間,比昔日更加沉著。
因江展羿和姚玄之前便見過,此刻再相會,久別重逢之情已淡略許多。而唐緋看到昔日雲過山莊的舊友,不禁又回復幾分從前的小姑娘氣,高高興興地招呼:「安和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