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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車一直駛,前沖後挫,左擺右扭,這十輪卡車改裝成的傢伙真夠不老實。除去破喇叭,一路的發著混濁低沉的吼聲,像只要受宰割的肥豬。這下一煞車,把我們的上身拋去一尺外。有素,利用這一著的&ldo;推動力&rdo;,連跳帶躍的降落在馬路上。
身旁的紳士把我送入這一間富麗堂皇的西餐館。我踏著滑不溜腳的地板,聞著馥馥芬芬的瓶花的氣味,四周圍的淡綠色窗帷沉沉地垂著,唱片聲中,停在一個幽靜的角落裡。
白衣使者送來冰水和選單,我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透過杯子的邊緣放眼出去。他的臉色顯得蒼白,濃密的睫毛垂著,一本正經地看著選單。侍者走去,他開啟了一份報紙,使我有機會舒筋松骨,東瞧西望;一時覺得自己這般飢餓得緊哩!他放下報紙,奶黃色的濃湯來了,接著是大牛排。我心想我真不希罕他帶我到這兒來花冤枉錢,一面拿起刀叉,咀嚼了好半天。我得說我不是一個肉食者,一年到頭難得吃盡幾磅肉,這也許和我的腰肢大小有直接的關係。我並不為著怕胖而不食獸肉,只是,我常常想:獸食人和人食獸,這其中的差別有幾呢?這世界上註定&ldo;弱肉強食&rdo;的規律嗎?我噓了一口氣,不自覺的一抬眼,接著他的目光。但……卻毫不躊躇的立刻垂下眼皮看牛排,既然看牛排,剛才想到哪裡了?對,想過小腰肢。那回我在路上走,聽見有人說:&ldo;看這個女孩子的腰肢多細呀!&rdo;另外一個說:&ldo;我真想把它捏一捏,管保一捏就斷的。&rdo;我回頭朝他們看一眼,那兩人面紅耳赤的掉頭去了。王眉貞說我命裡遇著的都是好人,不然的話,不把我的眼色當是一種調情才有鬼哩!好,我相信自己命裡遇著的都是好人,只有我諒解他們的即使是惡唸的出發點,而對這些不妨忽視的過錯,不予計較和誇張;就如水越所說,他們心中的一隊向善的小兵,終有得勝的時候啊!但是,我真也有對自己不甚瞭解的地方,就拿對面這個人來說,為什麼就一分一毫也不放過他呢?不要說我能寬恕他的過錯,就是他沒有什麼過錯,我也要無中生有的吹毛求疵。兩星期前吵架分手後,我總不肯承認自己有什麼不對,更不用說願意向他求和豎白旗。對他的一天過了一天不來理我,也更是越想越有氣。看看過了一個星期,我曾像&ldo;天方夜譚&rdo;中那個被封在魔瓶裡沉在海底的魔鬼那樣的發了誓:今後,水越再來,不但要給他一百二十個的不理,不理之外再加什麼懲罰,我雖曾咬緊牙根想,不幸還不曾想得出。我不知道自己的誓言竟又是這般的不堪一擊,我乖乖地讓他拉了兩下校車上的鈴,如今,又毫無主意的切著這塊一點兒也不聽指揮的大牛排。
對面的人喝著熱咖啡,我推開未盡的蘋果餅。唱機裡播著《魂斷藍橋》的主題曲,記得那回我們一同看這電影,那男主角含淚獨立橋頭,水越的左手握疼了我的在我們胳膊掩蔽下的右手……咖啡的熱氣裊裊上升,我缺乏訓練的拿起牛奶就加,一下子杯滿了,又加進四塊方糖,託碟也滿了。然後長頸鹿飲水般的伸長脖子喝了兩三口,苦澀澀的,這才放進小茶匙,攪了好一會兒。移近面前來,頭一低,一綹髮捲被電風扇送入咖啡裡。天啊!我還能憋得住不笑嗎!
我的笑發自最內心,衝散了滿天的陰霾和虛假的矜持。陽光這樣的美麗,風又這樣的涼爽,雖然這碎石子的路踏起來有點不平穩,但周圍是這般的幽靜,樹木又是這般的蒼翠。身旁的人沉默無言,我卻開始和清晨小鳥樣的吱喳不休了。我說他不該不明事理,曲解是非,又加晴雨不定的心情,矛盾無常的性格。自尊和自卑並行,理論和現實齊失。我越說越起勁,越來越嘮叨,甚至天理、良心,該用的,不該用的,都搬了出來。我還聲色俱厲的論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