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第1/2 頁)
從前,在韶州老家的鄉下,月餅就是一個白麵團子,加芝麻已經極少見,糖更是奢侈之物,哪家都不吃。然而現在,明月當空照,顧十八里人山人海,酒肉的香氣四溢,一百餘個夥計穿行在透風的草棚下,自娛自樂,扭來扭去。
蘇安嫻熟地跳下馬背,走到櫃前,吩咐多提庫中的三百壺桂花釀,與阿伯阿嬸的打過招呼,一人坐下,眼裡瞥著庭院裡兩個陌生的影子。
顧越端著印花的精緻月餅來,笑道:「寧遠齋特製,小麥黃皮,蓮蓉的陷,流金油的蛋黃,細膩酥軟,胡老闆說長安獨此一份,宮裡人都吃不上。」
蘇安道:「多謝。」顧越道:「進宮一趟不得了,還謝?快去把臉給我洗乾淨。」蘇安道:「不,先說他們是誰。」顧越道:「王庭甫,郭弋,來見少東家。」
一位是布衫半敞,發束凌亂,面容消瘦,腰間別著頂斗笠,渾似江湖人。可這人的眸子睜開,又如同在枯萎的荊棘裡燃起火光,別有番軒昂氣宇。
另位舉杯邀明月,皎如玉樹臨風前。他的衣袂輕揚,勾勒出俊逸清健的身形,若非蹀躞上懸掛的瑞馬牌如鈴作響,幾乎是月下來去無聲息的一個影子。
蘇安妝還未退,就這麼見到了東市署丞王庭甫以及南衙左衛長史郭弋。這兩個人,雖未曾和他見過面,卻已經在顧十八的夥計口中和他打過無數次的交道,每回,只要永昌坊裡一起紛爭,顧越必找他們擺平。
王庭甫,範陽道人士,明經入仕,現管長安萬年縣市場,哪家缺斤少兩,哪家開張關張,全在職責之內,據說他曾查封顧十八多達八次,沒有一次能遂願。
這麼位官爺,在人前文質彬彬,才情不淺,卻因為喜好武術而偷拜谷伯為師,立志要攻破黃沙從軍行。他方才舞的槍重八十斤,是郭弋的貼身之物。
郭弋武舉出身,口中喊麗娘大嫂,和滿城金吾衛稱兄道弟,還曾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砍下過吐蕃帥旗,卻有個不為人知的嗜好,喜歡作詩,而且詩作得很多。
「一度秋風送爽,來年顧某必能高中。」顧越拿起刀,按照四方的簡單規則,切開那流油的月餅,盛在四個陶碗裡,「阿蘇,委屈你跟他們分一分。」
蘇安尷尬地笑了一笑,心想這二人的扮相簡直是顛倒黑白:「那我……為幾位官爺彈一曲琵琶助興?」顧越點頭道:「你若陪曲,定當拿出真心意。」
王庭甫饒有興致,一手扶正斗笠,問道:「聽人說,其實梨園林蓁蓁的名曲都是蘇公子所作,是真是假?」顧越道:「真的。」郭弋道:「那正好,王市丞填詞一首如何?」王庭甫擺了擺手:「人前賣弄,比不得郭將軍,老來風流。」
「既然這樣,這曲子我一定得彈。」蘇安笑了笑,飲酒陪樂,他十三歲就喝過兩壇燒春酒,如今是千杯不醉的量,「曲子是樂正所授,清樂《白雪》。」
郭弋很高興,吟出一兩個詞:「明月,哦,明月……」蘇安道:「來,銀花樹下半仙戲,月影三千作南安。」顧越皺起眉頭:「你這是哪裡聽來的?」
閉上眼的時候,蘇安心裡想的是一塊和和美美的月餅,睜開眼,想的又是大明宮裡的瑰麗繁華,若不是顧越和麵前這兩位,他還不知要多久才願意醒。
顧越按住他琵琶的弦:「阿蘇,不管什麼銀花樹又半仙戲,如今你大了,該有自己的想法,而王市丞和郭將軍與我相識多年,他們是什麼人,只說兩件事。」
「一來,開元初市稅原本貧富一律,如此每逢朝廷慶賞或打仗,總有富者行賄王公而延遲交稅,把貧者擠兌走。當年事發,是王市丞諫言時任京兆尹的裴大人,按權重,先徵富人稅,後收窮人稅,只是為了立這條規矩……」
死了妻兒之後,還是這個大膽的王庭甫,建議太府寺和內侍省將各類宮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