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過江影(第2/3 頁)
曉撥雪暗處擲去一粒珍珠雪,梨花簪並未簌簌而落,也像不忍欺凌,斷落銘志,青絲垂下,為望枯遮擋臉龐。
但只此驚鴻一瞥,竟惹商影雲聲淚俱下:“望枯!你怎在此地!”
望枯隔著發簾,影影綽綽中,覺得涕泗滂沱的商影雲,像牲口,像在笑,但就是不像人了。
便是沒有筆墨紙硯,也能從他汙濁的淚中,窺見兩個極有分量的字。
——“救我。”
只可惜,望枯並非鐵石心腸,是生性無心。
她不願救。
但他商影雲果然是生意人,知道何物有用,何物無用。
他先前一口氣扛起兩具屍也不在話下,順著破口撕扯一件衣裳,自當手到擒來。
她平生並無所願。
才被人看得這樣輕易。
望枯只道:“嗯,是我的。”
低迷隱忍,讓她聽不出是自個兒的聲了。
阮瑎一聲令下,數十人入室圍剿:“押回去!”
辛言、曉撥雪、蒲許荏站起身嚴陣以待,柳柯子卻緩緩抱胸站出,要攔三人。
他像七月的山,炎日蒸斷連綿峰,從外看去千奇百怪,內看卻始終如一。
柳柯子睥睨群芳:“我宗之人,我來管,做了就不該躲,沒做就不該揹負,但若一輩子矇在鼓裡,修道前都沒活明白,何必再修仙活個千歲萬歲?”
正如望枯被豺狼咬後,明知不會再有以後,卻總想回過去看她身上的傷,日復一日,歲歲年年。傷自去,疤不淡,總是坑窪一處,疊傷又見。
她想,活到今日,除卻收攬錢財,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身上大大小小的深疤填補乾淨。
完璧歸土,才可再世播種。
望枯:“師尊所言極是。”
柳柯子始終背對望枯:“但你非但什麼都沒學到,又疏於管教,落下的課業數不勝數。小廢物,我至多給你一月的時間,若回不來,我會親自去皇宮要人的。”
但不知怎的,他信,望枯也信。
這回她定能靠自己回來。
……
望枯為自甘落網,阮瑎只用一條細鎖鏈將其雙手縛上,好在望枯確是老實本分,醒時討口清水一抿,睡時席地而睡,與天同輝。
無論水路陸路皆安分守己,反觀商影雲,才惹阮瑎最是心焦。
要越小湖,他要指手畫腳不如哪家船伕喊價實惠;到了山路,又嫌馬車顛簸,一口老痰不上不下。
朝暉睡大覺,日伏憶往昔。就是給商影雲上厚枷鎖,也堵不住他這死而復生的嘴。
但他好就好在,他並未再尋望枯的麻煩。
晃盪半旬,行至漁鄉融州。
月照滿池淵,搖櫓蕩雲漢。
只是今夜,船伕人撐著長竿也睏倦難寐,商影雲見天地緩緩,再次輕喚望枯的姓名。
商影雲:“望枯,你定是極為恨我罷。”
望枯不睜眼:“不恨。”
商影雲:“為何?”
望枯:“你說過,我不記事的。”
少年不識愁滋味。(取自辛棄疾《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
但望枯不知少年,怎識愁。
商影雲低聲笑:“說不記得,但其實你就是大智若愚,活得比我還通透。”
他也是漂泊久了,寂寥慣了,能和他先前最瞧不上的那類人款上話了。
但而今才知,一旦懂得井底之蛙,便一輩子都是。
商影雲沉吟著:“先前你也在我手底下做了不少活,我看你笨,才少給你錢,我估計這回到了磐州,我定會是活不久了,到時,你都拿去罷。”
救命之財,他該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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