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風雪漫(第1/3 頁)
融州行三日,瀠州行五日,祉州行五日,再跨兩山四水,才將將能到人間四月天的畫舫之鄉,曦州。
邁過曦州,車馬不停也要十日才到磐州。
奈何,一場坐地千里的地動攪局了。
無形土龍徘徊鑽入地下,拱開兩岸商鋪,一轉攻勢,人落土,墟骸壓上。再引破水渠,分裂農田。眼見要到豐收之季,但過往整年辛勤幾近毀於一旦。
而祉州為重災之地,城門牌匾有一“祉”字,卻震去部首偏旁,成了“止州”。
八月末,為往後寒來暑往而備,天已不燥,只是啞著灰向城牆逼近,卻又滲出粼粼波光。
不像天,像池塘。
城門前,冒著騰騰熱氣的大鍋與袈裟高僧一字排開。不肖走進看,便知鍋內是飄蕩菜根、色澤清亮的素粥。
而無家可歸的餓殍們,見起鍋,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好不容易領到一碗,就迫不及待往嘴裡灌,燙得上躥下跳,還要去爭第二碗。
柳柯子給的一月時間,委實少了。
要過城門,阮瑎先將隨身錢袋給了手下心腹,再回身給馬脫韁繩:“祉州坍塌最狠,守城侍衛都逃了,救兵還在路途中,馬車過不去,只得停在此地,就放它一條生路,我們徒步而行。”
兩囚一官、若干士卒的景象換作從前,怕惹事的百姓能退居十里八鄉去,而亂世中,卻唬不住走投無路的人,只顧眼前溫飽。
大鍋見底,他們就像長浪打樵,使勁往幾位高僧身上衝。高僧年事已高,不堪重負地仰躺在地,斑斑面容被胡亂一腳蹬上,只好嗚嗚咽咽地護住腦袋。
商影雲憤憤不平,作勢要去替天行道:“這群砸碗罵孃的畜牲!今日我非要打死他們不可!”
不知誰又高呼一聲——
“那兒有馬匹!大夥快將它掠過來!今晚就能吃上肉了!”
“真的是肉!”
“誰先搶到!誰就吃得多!”
馬比人高,又為座下騎,而今卻被餓紅眼的人當作盤中餐。
男丁們群起攻之,一人抓頭,另一人抱身,再有幾人不怕被踹,分別各抱四蹄。
幾人齊心協力,駿馬一匹,也只能仰躺看天。
馬車雖難過祉州,但到底也算出生入死的弟兄,千金難買共患難。
士卒要上前阻攔,阮瑎卻道:“……算了,事已至此,只能讓他們去。”
“籲——”
其中一人,高舉屠刀,馬兒向天哭嚎,紅血飛天,像是他們勝者的贊禮,有人痛飲一口,猶如甘甜醇酒,喝得肆意暢快。
高僧們方才淪為腳下階也不曾怵動,而今看馬如此,連滾帶爬去,落下一行混濁淚:“不要害它,不要,吃的我們給,我們能給……”
猛獸食生,人一旦開戒,眾生不平等。
阮瑎過城前,要攙那跪地高僧,他卻一跪三叩首,自有懺悔路。
商影雲望而生畏:“那樣氣派的祉州,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
望枯:“它原先是什麼樣的?”
商影雲:“家風蔚然,香火鼎盛,祠堂與寺廟遍地都是,在這些物什的耳濡目染下,百姓都更喜食素,屋中敬拜神佛,好些人不遠萬里來此皈依,實乃信仰之城,不知如今可是……”
商影雲一腳剛邁城中,滿目瘡痍卻將他話語斬半。
左旁瀝青牆碎堆山,右旁瓦礫墊腳成海。遠處高樓鐘鼓只留軀殼,古鐘半身入土,再不鳴聲。
說是鬼城又過猶不及,說是荒城又少有落腳。
偏巧,商影雲踩到一凹凸瓦片。
他退後檢視——斷脖佛像,笑目依舊。
商影雲燙腳似的連連節退,再雙手合十:“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