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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景,裴玄靜便道:&ldo;崔郎方才也中毒不淺,且歇一歇吧。&rdo;
崔淼點點頭,在李彌身邊躺下。
裴玄靜端來清水,先給李彌餵了幾口,然後崔淼也喝了半碗。兩人死灰般的臉終於恢復了點亮色。但經這麼一通折騰,負傷外加中毒,崔淼也實在撐不住了,合攏雙目養神。裴玄靜便悄悄退了出來。
她又來到屋後。
鮮血基本都凝結了,在日照下漸漸彌散出一股腥臭的味道。裴玄靜又將地上的屍體翻過來,讓那張半邊血紅的臉暴露在天光之下。乾透了的血好像在他臉上蓋了半個面具。現在裴玄靜已經完全能肯定,他就是自己最初在賈昌老丈院中看到的疤臉人。唯一不同的是,那次他是裝死,而這次是死得確鑿無誤了。
疤臉人‐‐絡腮鬍子‐‐尹少卿‐‐金縷瓶。
裴玄靜默默咀嚼著這一連串的關聯,伸出手在屍身上摸索起來。
除了胸口致命的刀傷之外,尹少卿的頭上、背部和腿上全都傷痕累累。看來確如聶隱孃的丈夫所說,尹少卿在權德輿突襲連昌宮的戰鬥中身受重傷逃亡。從傷情來看,他潛至昌谷時已接近垂危的狀態。所以在與裴玄靜狹路相逢之時,都不敢暴露真實面目。可見他當時虛弱得連裴玄靜這麼個弱女子都害怕了。
但他竟沒有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療傷,卻趕來昌谷殺人,為什麼呢?
裴玄靜搜遍尹少卿的全身,沒有找到金縷瓶。
這隻金縷瓶真宛如一個死亡詛咒,曾經得到過它的武元衡和尹少卿都死了。現在它又去了哪裡?又找到新的詛咒物件了嗎?似乎唯有裴玄靜逃脫了它的詛咒,她倖免於難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裴玄靜愣愣地盯著尹少卿的臉‐‐用血染紅的半張臉。這一定也是有緣故的,肯定不是為了掩蓋身份。裴玄靜想,當尹少卿被刺中要害剩下最後一口氣時,掩蓋身份對他還有什麼意義呢?
這應該是尹少卿試圖留下的最後資訊。那麼這個遺言,他是打算留給誰的?
絕不會是崔淼。尹少卿返回昌谷的目的就是要殺死他!所以便只有裴玄靜了。
&ldo;真蘭亭現&rdo;的詩再度浮現在裴玄靜的腦海里,線索有沒有可能就埋藏在那些典故里?半張臉……金縷瓶……
&ldo;……靜娘。&rdo;崔淼的叫聲從茅屋裡傳過來。
裴玄靜答應一聲:&ldo;來了!&rdo;她把尹少卿的屍體往院牆下靠了靠,用斗笠蓋住他的臉,才匆匆轉回前院,並用井水仔細地洗去了手上的血跡。
崔淼坐起來,看著裴玄靜問:&ldo;你去哪兒了?&rdo;
&ldo;我去把匕首撿回來。&rdo;裴玄靜將匕首放到崔淼的手邊。
他說:&ldo;還是你自己拿著吧,防身。&rdo;
裴玄靜點了點頭。她見李彌仍像先前那樣緊閉雙目,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胡話,便問:&ldo;自虛怎麼還沒醒?&rdo;
崔淼皺眉道:&ldo;我也覺得奇怪。按說這種毒香只要不再吸入,隔一段時間就會恢復神志的,何況他中毒的程度比我輕多了。像這樣半醒不醒的狀況,我還從沒見過。暫時也不敢給他亂用藥,先灌些清水再看情形吧。&rdo;說著用左手舉起瓷碗,給李彌送了兩口水下去。原來他的右手仍然被李彌牢牢地握著。
裴玄靜心酸地說:&ldo;他還真把你當長吉了,一刻也不肯放開。&rdo;
崔淼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