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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年頭物資還很匱乏,江城又偏遠,周源縣城中心只有一家供銷社,門臉大些。城東人多,離?s?供銷社卻遠。趁著開放的東風,就有人開起了代銷點,其實就是個雜貨鋪子。貝雯買東西,總愛上他家來。
其實貝雯家離城中的供銷社更近,可她偏偏要跑遠路——不為價格,她不愛在那個家裡待著。老人都說人大心野。孩子越長大,家就越來越不愛回。貝雯就是如此,哪怕只能在外面多待一刻鐘,也是好的。
這事不怪貝雯,對她來說,那個家根本不像家。
當年貝軍發了瘋,大夫給他打了兩天鎮定劑,這才逐步清醒了。可他的性情卻受了陰傷,慢慢起了變化。生活裡的變故有時候很像餘震,開始之後就陰魂不散。有的樓沒準兒扛過了第一下,卻在餘震中一點一點損毀,最終倒塌。
貝軍就是這樣。頭一兩周,他日日在家裡哭,班也不去上。廠領導體諒他,也不太追究。後來倒是去上班了,但見誰跟誰訴苦,祥林嫂一樣。開始還有同事來關心他,來家裡幫扶,後來日子久了,大家都躲著。生怕他身上那股晦暗傳染了自己。貝軍漸漸知道別人不待見他,也不敢再說,上班的時候便沉默著,一下班就回家,窩在家裡,逐漸迷上了喝酒。
貝雯懂事以來,爸爸不是醉著,就是喝著。家裡的衛生、洗衣服、做飯,他是一概不管,對貝雯也只是偶爾過問。時常他喝多了,會抱著貝雯哭,一個勁兒道歉,說爸爸對不起她。可第二天還接著喝。姨媽為這事跟她爸吵過好多回,可最終她也發現,貝軍不是不想改,而是已經無能為力了。
她媽死的第二年,大年初二,姨媽來家接貝雯,看見年僅六歲的貝雯踮著腳,彎著腰,正在把一隻大木盆從水泥池子裡撈出來。她的個子剛剛超過池沿子一點,池子深,小胳膊要探下去才能夠著盆。盆裡放著衣服,接滿了水,又重又沉。
貝雯從肩膀到指節都努足了勁兒,虎口扯的青白,旁邊還生著凍瘡。她的頭歪向一邊,下嘴唇也繃著,包著嘴,下巴高高向上撅起,滿臉青筋。小姑娘端起盆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挪著步,雙腳像是連著,拖出嚓嚓的聲音。寒冬臘月,盆裡的水在晃蕩,打著響,迸濺起來,落在地下和貝雯身上。她絲毫躲不開。
姨媽心裡一陣酸楚,快步走進院兒。貝雯還沒叫出聲,她便一把將木盆摔了出去,倒扣在地下,水漫的到處都是。姨媽拉起貝雯就走,手掌裡像是攥了一塊冰。
從那以後,姨媽就經常把外甥女接回自己家裡過。但貝雯還有個爸,總有要回自己家的時候,她一回去,那些家務便又成了她的。貝軍喝多了,她還要伺候貝軍。家到了這個份上,就變成了一間牢,貝雯根本不願多待。於是,她寧願繞遠,也要來這家城東的代銷點。
此時貝雯帶著一身的陽光走進代銷點裡。一心瞅著冰棒的她並沒發現,就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中,有一雙渾濁的眼睛在她身上逡巡。
第17章 噩運
一間陰暗的小倉庫裡,一隻老鼠在牆角的捕鼠夾裡吱吱亂叫。它躲得算快,夾子只夾住了它的腿。這個年頭已經少有人還用捕鼠夾了,老鼠藥是一種既安靜又有效的選擇。
老鼠黝黑的小眼睛左右亂轉,尾巴來回亂擺,奮力掙扎著。這時,一雙老舊的皮鞋出現在小眼睛面前。巨大的陰影投下,老鼠霎時間定住不動,連尾巴都不再擺,它伏低了身子,預感到自己的命運。
啪,皮鞋狠狠跺在這隻老鼠身上!
劇烈的疼痛喚醒了它,它又一次掙紮起來,叫得更尖,被夾住的後腿竟然被它自己扯出一道口子,只是那還不夠讓它逃離。就差一點,老鼠奮力撕扯著自己。
「咦?」皮鞋的主人驚訝於老鼠的頑強。啪,又是一下。老鼠的腰折斷了,它的四肢驟然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