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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交響曲》,原來叫《列寧格勒》,既是寫戰爭的殘酷,但更多的是記錄著史達林時期國內的壓抑。我還買了一張唱片帶回國,列寧格勒交響樂團演奏的,後來給抄走了。
何其業說,您現在想聽聽嗎?
何其業說著就摁了遙控開關,四個音箱便一起響起那沉重、恐怖、陰鬱又焦慮的旋律。聽著聽著,如軍靴踐踏心臟的軍鼓聲響起來,衛老師突然慌亂地說,關掉關掉……以後我慢慢聽。
大家都有些惶然,何其業便關掉了。
衛老師有些窘迫,自嘲一笑說,哎,年紀大了,人變得脆弱。這個曲子,我以後聽,聽之前,得吃點藥。大家難得一聚,說些高興事。
於是大家就問起衛老師身體。
衛老師說,身體嘛,你們看見了,外面就是這樣,裡面據說都沒什麼大問題。二十多年前,我就覺得自己沒幾天活了,沒想到又活了這麼久,特別是你們趙姨嫁過來之後,從裡到外,煥然一新啊。是誰說的,愛情讓人年輕,比補品還有效。
大家便笑。
衛老師說,趙姨是我的第三道茶。毛子問,此話怎講?
衛老師說,第一道茶,還沒泡出味道,給人倒掉了。第二道,剛聞到香,沒喝成。這第三道,才真正品出了它的芳釅來。
趙姨一邊聽著臉上就有些羞色,半嗔地對達摩他們說,你們這個衛老師啊,活著活著,就從一個倔老頭活成一個皮孩子了,什麼話都敢說。
衛老師說,是啊,年輕時,幹革命,沒功夫說。後來,反革命了,沒資格說。現在再不說,更待何時?
何其業和劉蘇身在海外,有時也從那邊的媒體知道一點衛老師的訊息,便問最近境遇如何?
衛老師想想說,要和五五年比呢,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儘管有人也不喜歡我,但不會再弄到監獄裡去了,最多找點小麻煩而已。付出了代價,世道畢竟不同了。當年,他們是真理的化身,是道德的化身,是人民大眾的化身。當時,連我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現在呢,他們儘管嘴巴上也這麼說,但是畢竟不那麼理直氣壯了,倒是我,比他們要理直氣壯一些。大家都看見了歷史,也看見了現實,要講道理,他們不一定講得過我。所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最好。反正知道,我活不過他們。
何其業說,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長久。
衛老師說,是啊,道理是這樣,但是時間也很厲害,中國人歷來健忘。
大家說了許多,又悲觀起來。
毛子說,百年動盪,老百姓要求很低,安安穩穩,有飯吃,有衣穿,僅此,足矣。
衛老師說,老百姓這樣,可以理解。知識分子這樣,不可饒恕。
話題沉重,大家就不想再說下去。一直沒怎麼多說話的何其業便說到那架鋼琴。
達摩一進來,就發現客廳裡最大的變化是多了一架鋼琴。
衛老師說,去年買的,送給夫人的生日禮物。
趙姨說,說是送給我啊,其實是讓我給他當樂師呢。
衛老師說,我後來才知道,夫人年輕的時候彈得一手好琴。你們說,如此近水樓臺,哪能不先得月?再說,這個歲數,彈彈琴,怡情養性,活動手指,可以長壽呢!
於是大家便請趙姨彈琴。
趙姨彈了幾段小品,聽那優美的旋律從一個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手裡流淌出來,特別讓人感動,大家就拼命給她鼓掌。趙姨不好意思了,說手指頭還沒找回來呢,大夥唱歌吧,我給你們伴奏。其實啊,這琴買回來,就是給你們衛老師伴奏用呢。他要啥我就得彈啥,比卡拉ok還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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