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第1/3 頁)
衛老師說,你們真害人哪,我一直以為自己才六十多歲呢。
衛老師的夫人姓趙,大家就叫她趙姨。兩位美籍華人是第一次見,衛老師就將他倆一一介紹給自己的夫人。
趙姨說,坐吧坐吧,都站著,看著眼花。
趙姨風度翩翩,神態很年輕。
到底是有了主婦,家裡便有了樣子。客廳裡已是煥然一新,沙發,茶几,矮櫃,電視櫃,深色原木的,典雅大方。牆上有幾幅字畫,都是思想文化界幾位擲地有聲的老人的。
坐下之前,大家嚷嚷要參觀一下居室全貌。
臥室已經是那種典型的夫妻房,原來的一套書房陳設搬到那間&ldo;舊居陳列室&rdo;了。只是那聽茶葉,依然放在床頭櫃上。&ldo;舊居陳列室&rdo;的那些破爛家雜沒有了,成了書房,有兩張書桌,其中一張書桌上還有一臺電腦。幾年前,衛老師有些文章發不了,達摩就給他貼到網上,有一些發在紙媒上的,網上也常有轉載,還有各樣的評論,加上海內外一些人要給衛老師發電子郵件,傳送文稿,這樣,衛老師兩口子,兩個白髮老者,就被逼上網路了。衛老師自詡是中國最老的網蟲,給自己起了一個網名叫&ldo;百足&rdo;,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來,沒怎麼用。衛老師說,先搶注再說,這麼個好名字,別給人家弄跑了。
大家一邊說熱鬧話,何其業就利利索索地將音響裝配好了,放的第一張碟,是蕭士塔高維奇的《第七交響曲》。
播放之前,何其業說,衛老師,還記不記得蕭士塔高維奇?
衛老師有些詫異,不知何其業為何兀然問起這個問題,笑笑說,記得呀,蘇聯大作曲家,想試探我是不是老糊塗了?
何其業說,還記不記得他的《第七交響曲》?
衛老師說,記得呀,五四年我去蘇聯,還聽過他們的國家交響樂團的演奏。
何其業又問,還記不記得,有一年,您談到蕭士塔高維奇?
衛老師笑笑說,當年說過多少話?不記得了。
何其業說,那一次,我們幾個在您那兒談到樣板戲,您說,樣板戲中,《紅色娘子軍》從技術上說,是最精緻的,學了很多西方的特別是俄國音樂的東西,很多地方可以聽到《天鵝湖》的格局。您還拿了其中小天鵝一段和女戰士一段做了比較。
何其業說到這裡,達摩也記起來了。那時候,達摩基本上是一個音盲,對於交響樂一類,更是個大白丁,所以衛老師當時說的,他就如聽天書了。他們幾個當中,何其業對音樂最內行。
衛老師不知何其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是笑而不語。
何其業說,您說,可惜,只學了一點皮相,漂亮的旋律,漂亮的配器,漂亮的演奏,但裡面沒有靈魂,沒有作家的痛苦和歡樂,沒有掙扎和思考,空洞得很。
說到這裡,衛老師激動起來,喃喃說,我當時說過這些?真不簡單。
達摩和毛子幾個趕忙出來作證。達摩記起來,當時衛老師說,不論在沙皇的俄國,還是在史達林的蘇聯,那一塊土地上永遠都有一批為了藝術,為了真理,不顧坐牢殺頭而堅守最後一道底線的作家藝術家,那就是人的高貴與尊嚴。便是普希金這樣的沙俄貴族,也敢寫出《致恰阿達耶夫》、《紀念碑》這樣直指專制沙皇的詩篇來。像蕭士塔高維奇,外面是希特勒的戰爭,裡面是史達林的高壓,他依然寫出了像《第七交響樂》這樣真誠不朽的作品。衛老師說,在他最絕望最怯弱的時候,他常常以俄蘇的那些作家藝術家自勵,他們是自己在黑暗中的一道光。 何其業說,那一次您說,不知道這一輩子,還能不能聽到他的《第七交響曲》?
衛老師說,當年在蘇聯,就聽一些朋友說了,蕭士塔高維奇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