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原則(第2/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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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五十,查房的時間早過了,科室內還是隻有亞迪菈一個人。她拿冷水澆醒了眼睛,來到視窗鳥瞰街道,見人流量比昨天稀少。如果不知道居民們在躲避清早的寒流,她真以為麥格達市一座空城。
咚咚咚,手機又開始振動。是其他科室的同學發來訊息,說醫院又出了什麼大事。
大事?還能有什麼大事?這醫院,兩週一小事,三週一大事,月末了再鬧個醜事,亞迪菈早習以為常。
看同學發來的影片,是一個兒科的護士連熬三天夜,猝死在休息間,還是護士長今早喊人幹活才發現她斷了氣。死者的家屬正在大廳鬧著,他們還不要錢,只要醫院解釋清楚他們的孩子是怎麼死的,擺明了是認死理的硬點子,拿錢敲不動的那種。
輪到領匯出面的關鍵時刻,行政那邊的人才吞吞吐吐地披露,昨天下午院長帶著高階行政人員去酒店聚餐,和製藥公司談生意去了,電話到現在都打不通,帝皇才曉得是在談些什麼。
亞迪菈脫了白大褂、泡了瓶熱茶,下樓看戲。這回,死者的家屬只有六七人,醫院大廳沒有被圍到水洩不通,可氣氛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而首席護士長風風火火地趕進來,先是訓斥那位讓新人護士加班至猝死的護士長,再和家屬講了好些道歉的話,說麥格達人的生活壓力越來越大,加班熬夜是常有的事,院方也是情非得已。對一條生命的逝去,他們深表惋惜,一定會賠償——
家屬聞到了殘留在她身上的菸酒味,一把推開了她,痛切地喝問:
“我的女兒在熬夜加班,你們在幹什麼?在哪裡辦酒席嗎?!”
見家屬動粗,首席護士長的措辭即刻沉重了。她兩手飛舞,像那默劇表演者般理直氣壯地比劃,相當的痛徹心扉:
“是是是,你女兒累,我們就不累嗎?現在醫院裡沒藥了,麻醉劑撐不起兩場手術,消炎藥抗生素要啥缺啥,我們得拉著臉請人家吃飯,一天喝酒喝吐三回,我們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減輕醫院的壓力,滿足患者的要求!
誰不累?你說,現在誰不累?光你女兒累,護士不累,醫生不累,我們這些拉關係買藥買裝置的不累?是,我懂,我理解,出了這種事,誰都會傷心難過,可你也體諒體諒我們吧?我們過得不比你們輕鬆呀!”
首席護士長說完,原本護著她的醫生、護士和學生們默默地散開,原本剋制的家屬們憤怒地抓住她,每人抽了她兩個耳光,用擔架扛著死者,在圍觀者同情的漠視中走出了醫院,走向冰冷的陽光,絕不回頭。
亞迪菈拍攝下事情的經過,卻沒拍到死者的面容。她猜,死者是個把蠢寫在臉上的傻姑娘——
誰不曉得護士的工作不是人乾的,累瘋了跑就行,何必遵守那張排班表,生生熬死在護士站?縱是死在崗位上,勉強判個工傷,也拿不到多少賠償,不如學那些叢集惹事的農民,咬準院方息事寧人的原則,在健康指標剛下降的時候就裝作累垮了身體,狠狠訛一筆賠償金,搏一個人財兩全的好收場。
亞迪菈習慣性地將冗長的影片發在常用的聊天頻道里,本想多打些字,到底只傳送了一句話:
“希望能有所改變吧。”
亞迪菈剛收起手機,她的導師便走到她身後,一嗓子喊得她六神無主:
“你下來幹什麼?樓上沒病人了?”
“休息,休息,”唯唯諾諾地笑了兩聲後,亞迪菈的態度忽而強硬起來,“老師,埋頭苦幹前,首先要顧慮以及。您教我的,您忘了嗎?”
導師眯眼微笑,語氣意味深長:
“你是開竅了,又沒徹底開竅。休息得太多,身體是養好的,醫師證就拿不到了。”
“瞭解!我加緊——”
“還加什麼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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