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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娘撅著嘴,不知怎的,覺得亮堂堂的月亮有些淒荒,「我就是不想去,捨不得撇了你嘛!」
萬般無奈,今夜只好再擱下此事不題了,席泠抱著她,後腦仰在窗臺。那竹梢的影,溫柔地垂在他的眼角,在他冷白的面板上搖晃,好像一片暗的淚由他冰封的目光裡淌出來。
落後有一天夜裡,席泠夢到席慕白,還是那副邋遢模樣,吊兒郎當歪在他家榻上,手一個勁地摸炕桌上水晶碟子裡的葡萄吃,塞了一嘴,葡萄汁水淋漓地由他嘴角溢位來。
席泠打床上下來,走近幾步,席慕白挑著眉峰笑道:「我就曉得你小子,良心爛透了。」
夢裡也是死寂的夜,辨不清春夏秋冬,風打袖口灌進去,涼透心骨,滿地被月光拖得沉重的影子。席慕白說著話,葡萄醬汁糊了滿下巴,那些綠油油的顏色逐漸變深變紅,像是殷紅的血。
他倏地一笑,滿口裡的血,深的淺的,彷彿嚼爛了誰的心肺。
席泠猛地一嚇,驚醒過來,浮了滿額的汗。簫娘被吵醒,跟著坐起來窺他,「冷哥,冷哥,你做噩夢了?」
「沒什麼。」席泠久坐半日,枕頭底下摸了絹子揩汗,「你接著睡。」
簫娘詫異地盯著他,那汗濕的額頭底下,眼睛愈發死寂了。她惶惶不安地歪著眼緊窺著,拽他的胳膊,「怎的了?」
席泠掀開薄衾下床,往榻上倒盅涼水來喝,撐在炕桌上吁了口氣,「你接著睡,我到正屋裡看會書。」
他的肩頸凹陷下去,頭微微垂著,簫娘撩著帳子注視他,微風從他寬鬆的寢衣裡往裡灌,洗劫了他堅壯的骨頭。衣裳偶爾貼在他的腰上,簫娘才發現,他瘦了些,不知不覺地,似乎也老了一點。
他們已經相遇了許多個年頭,猛地一想,簫娘都不記得是多久。可把此刻的他與初會的他比較一番,他的確蒼老了一些,皺紋未添,面板未墜,是從他心裡老出來,蔓延了滿目無力的滄桑。
簫娘倒是比從前顯得年輕了,她不由得自惱,大概他做了她腳下的土壤,她自私地抽走全部的養分,滋養了自己。
晦暗裡縈來一絲酸楚,她打著帳子的手正往下垂了垂。不防席泠走到門後,斜斜些轉來半張臉,目光幾乎是冷酷,「這兩日就叫人替你收拾好行李,吩咐包了船往杭州去。」
旋即凌厲的吱呀一聲,他開門出去,徹底沒了商量的餘地。簫娘在帳裡呆坐半晌,左思右想,做什麼非要叫她往杭州去?是想打發她?這麼一想,不免浮動連篇——
他是青年才俊,這兩年越來越出息了,滿個南京城差不多都是他說了算。而她呢,大字不識,詩文不通,始終是個上不了檯面的粗婦,穿戴再體面,一開口仍舊醜態百出。好像那日在雷大人家,雷太太就暗裡笑話她來著?
或許他不是瞧上了別的女人,只是單純嫌她,飽讀詩書的人往往清高的很,對財米油鹽總是有些瞧不上眼的。
可泠哥不同呀!他與別人從來就是不一樣的。
她蜷在床上,翻來轉去,一會一副思想,想到天矇矇亮,月輪淡痕,密星稀疏,天光闇昧地發白,好像她的世界,也在混沌中天翻地覆。
晨起席泠才回屋來,見簫娘縮在鋪上睡著,穿著薄薄的黛紫寢衣,映滿折枝紋的薄衾只蓋到瘦瘦的腰間,瞧著可憐。他的心又不似黑暗中那樣硬了,曦微裡軟化下來。
他正撥開簫孃的淚痕黏著碎發,她就醒了,蜷著不說話,眼朝對過的榻腳盯著,目光委屈懷恨,模樣更可憐。席泠只好摟她起來,笑著哄她,「對不住,我昨晚做了個噩夢,醒來腦子有些驚嚇,說話不好聽。」
簫娘又恨又慪,吭一聲伏在他肩上哭,「為什麼非得要送我去杭州?」
「沒有為什麼。」席泠想想,撫著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