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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寂靜是一件讓人恐懼的事,空氣似乎在這樣的恐懼裡愈加稀薄,他用力呼吸,胸腔裡的收縮和舒張越來越快,血管裡奔跑的液體微微發熱,但周遭的世界漸漸變冷。
第十七章 失語
坐校車來分院的路上,楊亞桐表面緘默,實則內心已經是一壺開水,火熱的,沸騰的,咕嘟咕嘟冒著小泡泡。他把額頭貼在大巴車的玻璃上,玻璃很涼,也恰好可以冷卻這壺水,他的嘴角揚起又落下,落下又揚起,他甚至開始因明天要離開而提前開始悲傷,從而強壓下內心的歡騰。
拐進院子,他遠遠便看見一個人,倚在停車場走廊柱子旁邊,姿態看上去是累了,卻在瞧見校車進門的一瞬間直起身子,準備好一個怡然自若的笑容。楊亞桐坐在車上,眼看著自己和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內心的雀躍到了頂點。
過度興奮使他的思緒天馬行空,甚至開始共情戰亂中某個無名小卒,戰爭結束終於可以回家,看著愛人在等待自己,他眺望的每一眼,走向他的每一步,都是欣喜若狂的心情。
跳下車,他奔跑過去,抓住了凌遊的手。
楊亞桐以為自己會像以前一樣被一隻手抓住手腕,另一隻手摟過腰輕鬆抱起來,但凌遊明明已經伸出雙臂,卻在下一秒鐘按住他的手,後退了半步。
有一絲驚惶從他眼裡劃過。
凌遊點頭,一個非常禮貌卻陌生的笑容維持了半分鐘,才恢復到楊亞桐熟悉的樣子,捏著他的手腕揉了揉:「剛從你後面經過那個是我媽的學生,經常去我家吃飯。」
楊亞桐愕然:「所以你爸媽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不知道,不知道我在談戀愛,我家……不聊這些。」
「哦。」
見他悶悶不樂,凌遊問:「不高興了?」
他們並肩走在住院樓後面的小路上,楊亞桐抬頭看他,苦笑道:「想裝一下的,但很難高興起來。你可能沒辦法想像我一路上都是什麼心情。」
「對不起。」凌遊拉著他在長椅上坐下,「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是。」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你知道麼,我覺得被喜歡的人介紹給自己的朋友或者家人,有一種很俗套的喜悅感。就像你說,孫醫生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雖然他平時也沒跟我說過幾句話,但我就是覺得他很親切,他是你的朋友,也就可以算是我的朋友。但你剛才說,你家人並不知道我存在,就……」
他還在猶豫用什麼樣的形容詞描述自己的情緒時,凌遊的手機響起,是病區護士。
他一臉不情願,眉頭擰得很緊,但還是說「好,馬上來」,轉身雙手把楊亞桐的手包裹在掌心裡,無比珍視的樣子:「你聽我說,我現在要去接個新病人,不是趁機逃走,這個事兒有點複雜,你下了課在宿舍等我,等我跟你慢慢說好麼?」
這位病人是個中年女性,很鎮定地坐在凌遊面前,但說話時斷時續。
「我姓許,是個教師。」
「許老師您好,能問一下您是因為什麼原因來醫院的麼?」
「不是,我想來,我丈夫堅持,帶我來的。」
「那說明他對您很關心,怕您的身體出了問題。」
「不是的,他希望我,得精神病,最好得絕症,他就可以,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
「所以您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是麼?」
「也不是。我最近,記性很差,有時候,會忘了要說什麼,我有時候,還不知道一個東西的名字,天天都能看見的,經常用的,桌子、椅子、黑板之類的東西,突然想不起來,它叫什麼。」
聊到這裡,凌遊想起他前兩天去另一所大學的附屬醫院看病的經歷。和她一樣,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