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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痛苦的沼澤裡,連過敏這種事都不會存在。
像瀕死的魚,躺在旱地上徒勞地張歙腮部。
好在窗外還有蟬鳴,還有「滴——嘟——滴——嘟」的救護車聲,像安全繩索一樣牽引著我離開那個沼澤。但安全繩也並非時時刻刻都管用,王子舟也警惕著,萬一它突然失效了怎麼辦?
危險的念頭。
「那是什麼?」
有人覺察到了她的處境,順手拽了她一把。
王子舟從沼澤裡跳出來,循他所指看過去。他指向對面牆上那個無痕膠貼上的相框,相框內裝著的是一頁文稿,白底黑字,以及密密麻麻的圈紅與批註。
「啊,那個——」王子舟有些愧赧,「是我收到的第一份審校返稿,用紅筆改了好多好多,看起來是不是像血書?」
他回頭看她一眼,好像很容易就想明白她把這樣一份返稿裱起來的原因。
我們在意,在意的事。
「剛收到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他問。
「是生氣吧?」王子舟猶豫了片刻,說,「我的翻譯有那麼不堪嗎?要改到這個地步?但是——」她停頓了一會:「把返稿批註看完,又覺得我翻譯得簡直狗屁不通,緊接著就會覺得自己不行,懷疑自己。」
專制君主獨獨向諫臣暴露了自己。
諫臣注視著她。
王子舟呼吸都暫停了。
我為什麼要和他說這些?我對誰也沒有這麼說過。這種根本不受控制的剖露慾望,就像是過敏的後遺症。
王子舟內心正煎熬,諫臣又問:「那些是你畫的嗎?」
相框旁邊,還用無痕膠貼上著二十來張方形紙片,紙片上畫著各種規則的圖形與線條,都沒有上色,只是反覆盤繞、堆砌。
「是哎。」王子舟說,「壓力大的時候我就喜歡畫這種東西,都是亂塗亂畫的。」
「你學過畫畫嗎?」
「沒有。」王子舟說,「我沒有上過興趣班,也沒有什麼興趣特長。」
「我也沒有。」諫臣附和道。
「你不是會吹笛子嗎?」王子舟脫口而出。
諫臣回頭看她。
他微微斂目,眉頭也蹙起:「是蔣劍照告訴你的嗎?」
專制君主咋舌。
諫臣若無其事轉過頭,重新去看牆上貼上著的那些方形紙片。
王子舟心想,歷史上有死於話多的皇帝嗎,應該有吧?那就是我。她捧起杯子,把剩下的咖啡喝完了,再看對面,大概才喝了一口。
她也不想提醒他。
只是說:「對了,我之前翻譯的書都會告訴蔣劍照,《小遊園》的事我還沒和她說。但她過幾天要來,她如果看到了問起來,我要怎麼說,可以告訴她《小遊園》是你寫的嗎?」
「不用問我的。」他回過頭來說,「你想告訴誰,就可以告訴誰。」
「話是這麼說,但我認為事先徵得你的同意比較好。」王子舟說得很小聲。
「沒有那麼要緊。」他說著,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真的不要緊嗎?」王子舟覺得自己婆婆媽媽,但她克服不了,索性繼續往前求證,「你周圍的人除了曼雲、談睿鳴,還有其他人知道你寫小說的事嗎?比如……父母。」
「沒有特意說過。」他捧著杯子道。
這話讓人很難捉摸。
沒有特意說過,不代表對方不知道;但如果篤定對方知道,就會說「他們知道」。王子舟隱約感覺到,他和家人的關係沒有那麼親近,或者說,寫小說這件事,在父母眼裡恐怕也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好事。
可以理解。
他繼續喝咖啡。
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