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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情畢竟沒有那麼簡單。
無論是說宗閔、僧孺私結朋黨、派性太深也好,抑或是斷定李德裕也難逃個人恩怨嫌疑也罷,假如僅僅是這兩派黨同伐異、彼此排擠,造成的波瀾絕不會如此深遠廣闊。其實,任何時候、任何場合,囿於私見而打擊異己,在政治上都是屢見不鮮的,但從來也沒有哪次像他們這樣牽涉到這麼多人,延續了那麼長的時間,起起復復那麼多次。一句話,如果沒有了第三者、第四者,任何一種對立就必然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只會相互轉化、相互妥協,而斷不會永遠處在矛與盾的永恆是非中。
在宗閔、僧孺與德裕之外,尚有天子。
天子內心對這種事很頭疼,但有時在客觀上也能得到好處。早先,做得最好的就是憲宗。至高無上的天子有權選擇什麼是應該做的事,一旦決定以後,他就必須把重心全歸結到這上面來。不管朝中有幾派存在,誰符合他的想法,他就扶植哪一派。
舉個例子來說,比如元和後期,對淮蔡能否取得勝利,是帝國對藩鎮強硬政策成敗的關鍵,而這時裴度、李逢吉兩人的爭訐也達到了高潮。憲宗贊成平定藩鎮、掃平淮蔡,不能不倚仗裴度,於是在把裴度派往前線的同時,順從裴度的請求罷免了反戰的李逢吉、令狐楚。但到了淮蔡平定,河北三鎮也相繼歸順後,憲宗起用皇甫鎛卻遭到了裴度的堅決反對,這時憲宗的心思已經從平藩轉到了收集錢財方面了,顯然,裴度的固執堅持已成了最大的阻礙,所以天子便斥責裴度&ldo;黨見太深&rdo;而召回了令狐楚,還磨去了《平淮西碑》以安慰由於因裴度受重用而心生不滿的一些人。憲宗此際所做的這一切,其實就是一種絕妙的牽制,儘管不是有意識的,但只要身處天子之位,也就決定了這是一種必然。
年輕的敬宗皇帝有一次做得更妙。
那是寶曆元年(公元825年)李逢吉為相時,敬宗不滿於他的無所作為。遂有心思召裴度為相。但皇上並沒有馬上就顛倒乾坤,而是悄悄地派人告訴遠在山南東道的裴度:
&ldo;皇上已定下了召你回朝的時間,你可憑此行事。&rdo;
這個暗示再明確不過了,裴度自然心領神會,立即主動上表請求入朝。結果使李逢吉大為恐慌,情急之下,竟使出了下九流的手段,也就是編出了那段&ldo;緋衣小兒坦其腹&rdo;的東西來誹謗裴度,自己導致了失敗。在這裡,敬宗是勝利者,他的這種近乎於左右逢源的作法,真是神來之筆!
文宗在這上面花費的心思更多。
文宗當政期間最大的問題是宦官,而且他孜孜以求的是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他先是放棄相互之間有成見的朝廷派系而依靠宋申錫,宋申錫失敗後,他又把希望寄予李宗閔和牛僧孺,但結果仍讓他極為失望。所以便轉而啟用李德裕,並且贊成他大刀闊斧地清除李宗閔與牛僧孺的黨徒。文宗在反覆多次後雖然放棄了依靠朝臣的努力,但在客觀上還是嚴重加深了朝問的派系分野,使他們的私隙得以再一次擴大。
所以,沒有了天子,也許就沒有了李宗閔、牛僧孺、李德裕的故事。
可是,事情還是不能就此打住。
天子之外,還有宦官。
在這幾十年裡,宦官的力量早已不能忽視,從文宗開始,他們的權威和勢力甚至超過了天子。如果說天子對派系鬥爭只是下意識地起了一種牽製作用的話,那麼,宦官則完全是在有意識地操縱兩派的進退,以達到符合自身利益的目的。
這不僅是可能的,而且就是活生生的現實。似乎已經不必解釋,人們只要回憶一下文宗皇帝那一個無奈時期的種種現象,便立即會恍然大悟,只是心裡不敢說出來而已。即使李宗閔、牛僧孺,抑或是李德裕本人,他們心裡又何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