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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攥著龐德的遺物——筆記本,離開了小屋廢墟。在沿著城南蜿蜒的小河時,凱瑞忽然想把龐德的筆記本,首先拿給他的父母看。然後交到某個艾滋病研究中心去。她想除了這些,她還能為一個已死去的艾滋病患者做些什麼呢?她的思緒紛亂著。不過,她想她會在龐德這裡得到經驗和啟發,呼籲整個社會都來關心艾滋病患者。她這麼一想,心裡便舒暢起來。當河畔的微風拂來時,她彷彿聽見有人喊:“凱瑞、凱瑞……”她知道那是龐德的聲音。“龐德,一個流浪漢,一個住在監獄中寫詩的人。”
凱瑞從P城回來,失眠了。整整幾個晚上,她都整夜未眠。憂鬱像潮汐般湧來。她眼圈發黑,面色蒼白,街上喧鬧的聲音,不時從窗外飄進來。這條街雖然沒有了從前的繁花似錦,但它畢竟是老街。老街上居住著的人,大部分都互相熟悉。凱瑞知道這條街的大部分人。他們終日熙熙攘攘、蠅營苟苟。他們有許多煩惱,譬如生計問題、孩子上學就業問題,等等等等,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凱瑞樓下的產科醫生家,媳婦與婆婆,常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吵架。凱瑞有時候,能聽到叮噹作響的杯盤砸地聲。產科醫生為此相當煩惱。他只能不理睬她們,管自己到天井裡賞鳥。他有幾隻畫眉鳥,啼聲清脆嘹亮,鳥籠也十分精緻。
老街人大多有養鳥的習慣。也喜歡把自己比喻成一隻鳥。他們說人的一生就如同鳥的一生,在鳥巢裡飛進飛出。飛不動的時候,就差不多快上西天了。在凱瑞的鄰居中,只有牙科醫生是被迫上西天的。
牙科醫生被養子殺害的那一天,是個淅淅瀝瀝的雨天。雨水本來是護送亡靈最美妙的音樂。然而對於牙科醫生,卻是如泣如訴的冤魂未散。凱瑞想起來了,當初牙科醫生的養子黃小凡,為了掩蓋殺死養父的事實,在牆門口搭起一個靈堂。他讓很多親戚鄰居,都來參加這個死亡宴席。還找了他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沒有人對牙科醫生的突然死亡提出質疑,也沒有人注意黃小凡和他養母的複雜表情。
流動哲學書1(23)
凱瑞那天,正在家裡接待一個來自法國的女詩人卡特琳娜。這個金髮女詩人手頭攥著阿芒的信。阿芒在信中說,她是法國著名的女詩人,曾經與杜拉斯是鄰居。
法國女詩人穿過靈堂,來到凱瑞的家。她不知道靈堂是個什麼?這會兒,她們關於詩歌問題的熱烈探討,不時地被窗外的喧鬧和爆竹聲打斷。法國女詩人具有一定的涵養,她的忍耐力完全可與中國女性媲美。然而,她畢竟生活在另一種文明世界裡。她對這熱鬧得近乎吵鬧的場面大為不解。於是凱瑞不得不告訴她,這是祭奠一位剛去世的老人。中國民間風俗中,人去世後活著的親人和朋友們,常以喝酒來祭奠死去的亡靈。
法國女詩人聽完凱瑞的敘述,在一陣驚訝之餘,表現出十分好奇的舉動。她從視窗探出頭去,樓下小孩衝她喊:“Hello、Hello。”她十分高興,轉過頭問凱瑞:“能不能下去看看?”
“可以。”凱瑞說。
凱瑞與法國女詩人走到樓下時,幾個小孩擁了上來。他們朝她喊:“Hello”。她感到很快樂。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傳統的中國喪事,也是第一次探到中國普通百姓家裡。中國人對外賓歷來是友好的。老街上的鄰居蜂擁而來。他們喜歡湊熱鬧,也喜歡聽這個外國女人幾句生硬的中國普通話。而法國女詩人,也會入鄉隨俗。她提出的要求,是走進老街上的某一些人家,看看風格迥異的古老建築,和大小不同的傢俱擺設。這個要求不算難,凱瑞馬上就帶她走進一戶一戶的人家。
這天夜裡,法國女詩人卡特琳娜留宿凱瑞家。她們闡述了各自對詩歌的觀點。她們都喜歡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波蘭女詩人維斯瓦娃—希姆博爾斯卡。她們一致認為希姆博爾斯卡那種有苦味的,愛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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