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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桑桂,一雙貓似的異瞳眸光一閃,突然吃力地笑了笑,「桑公公知道,鄒宏濟為何要來此麼?」
「……老奴不知。」桑桂道。
「因為……」赫連笙俯下身,看著他的眼睛,歪了歪頭,臉上的神情很狡黠,「四年前,他在秦水河邊上調戲我,被我一腳踹進了河裡,成了全京都的笑柄。」
桑桂沉默了一瞬,覺得這是那個花天酒地、風流成性的鄒家公子能做得出來的事。
「桑公公。」
赫連笙嘆了口氣,突然叫了他一聲。
桑桂抬頭,看到了這位,哪怕在皇家也長得極好的小殿下,澄澈乾淨的眼睛。
「他讓我等著。」他輕輕地道,「但是我不用等了,是不是?」
桑桂有些沉默地看著他,少頃,從袖口拿出了一樣東西,輕輕地放到了桌上。
「聖上說。」他輕聲道,「您不愛酒,也不愛苦,便選了簡便些的法子,望您體諒。」
赫連笙頓了一頓,撐著額頭,看向了那顆白色的藥丸。
赫連瑾要殺他,赫連笙倒並不很意外。
他只是想笑。
他的那位好皇兄,端著個仁義儒雅的名聲將他囚於此,忍到今天,已是仁至義盡。
可事到臨頭,還要擺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倒確實……
讓人感到有些噁心。
他覺著噁心,便真扶著桌子乾嘔了起來。
胃裡翻江倒海,卻空得吐不出東西,只餘嘴裡的一點血沫。
他隨意抹了下嘴角,抬起頭,看到桑桂垂著的,深藍色的背。
他跟赫連瑾前些日子談過一次,不歡而散之餘,也達成了一些條件。
這幾日風平浪靜,他其實有預感,就要到了。
他拿了藥丸在指尖輕嗅。
燭火映出了他有些蒼白的臉龐,看著多了幾分平靜的可怖。
桑桂等著他的下一句問話,但是他卻沒有再出聲。
一轉眼,便到了寅時。
桑桂咬了咬牙,正欲開口,卻突然聽到了面前的人幾不可聞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
「今日,赫連瑾宴請群臣,連鄒宏濟都能列席。他……」
「來了沒有?」
說到「他」這個字的時候,他的手指輕輕地蜷了一下。
桑桂一怔。
隨後,他抬起頭,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隱秘的、忐忑的期待。
這份期待讓他原本灰敗的臉色變得驀然生動鮮活了起來。
只是終究被關了這許久,即便是期待,也像是籠中孱弱的幼貓,只敢顫巍巍地伸一點爪子。
他沒有說是誰,但是桑桂在宮內呆了多年,幾乎是即刻便知了他在問誰。
他沉默了片刻,難得地有了幾分心緒複雜。半晌,輕輕俯首:「顧大人前些日子同諸位大人一同被派去治理南羌河水患,於昨日剛返回京城。」
「今日的夜宴……自然,也是來了的。」
「砰」的一聲,藥丸輕輕地落到了桌上。
桑桂連忙伸手去接,卻見一隻白皙秀氣、血跡乾涸的手已經先於他,將即將滾落地上的藥丸接了起來。
「知道了。」
一個淡漠又平靜的聲音響起。
這是桑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昭德元年,毓王謀反之事敗露,畏罪自盡於宮中,死時年僅二十又二,昭德帝感念手足之情,命人善殮其屍,葬於城陵。
出殯當日,京城久違地下了一場雪。
這場紛紛揚揚的春雪下了一天一夜,令京城眾人皆憶起了四年以前。
那一年,天地未換。
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