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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我,真的是為了正義嗎?”
飾李隆基的演員一愣,以為我背錯臺詞,一時接不上話。
我明知眼前是戲,卻只是止不住滿腔悲憤,思如潮湧,慷慨陳辭:“男人的天職,本是為了保護女人,這是一個最平凡兵士也懂得的真理。可是作為人中龍鳳的皇室後裔,卻全沒了男女陰陽之分,只懂得互相殘殺,爭權奪利。這是因為你們從小得到的太多了,所以失去的也多,甚至失去了人之初性本善的天德。這宮中的每一個人都不快樂,女人做了婕妤就想做昭儀,做了妃子又想當皇后,終於貴為國母了,卻又不甘為輔,希望自己稱帝;而男人,則只想著不斷攫取,攫取更多的財富,更大的權力,更美的女人,把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當成武器或工具,或利用,或剷除,而從沒有想到付出。不論是對待親人還是女人,他們都沒有半分溫情與真心。可是另一面,他們卻又要假正義之名,大呼小叫,做出一副先天下之憂而憂,以天下事為己任,替天行道的英雄狀。可是,你能回答我什麼是道?殺了我就是行道嗎?那麼,武皇殺我祖殺我父又是什麼?也是行道嗎?我們上官家的人,世代效力皇室,最終卻都不得善終。這只不過是因為我們跟錯了主子。可是,又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不過是勝者王,敗者寇,此一時彼一時而已。其實又哪裡有什麼正義邪惡?正義的天平,永遠是傾斜的,有時傾向左邊,有時傾向右邊,我們不過是天平上的砝碼,沒有來得及做及時的改向;我們只是微如塵芥的皇室忠僕,在權力面前,完全無力選擇自己的命運,而只有順從命運,難道這就是錯?這就該死嗎?好吧,但願你的劍在飽飲了我的鮮血之後,可以變得更鋒利,更光亮,可以讓你更暢通無阻地登上皇帝的寶座。可是你要記得,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你會因為自己對女人揮劍而羞愧終生。而我,則可以終於不再為人間的正邪對錯而煩惱,不再為恩怨沉浮而彷徨,從此可以平靜地安眠。讓這些替人做嫁的詔書見鬼去吧,這些,根本不是我要說的話,不是我自己的聲音,更不是我的意願。只有我的詩文,我心血的結晶,才是真正的上官婉兒。當千百年後,你的骸骨與土木同朽,我的詩篇,卻仍然會被百姓傳誦,那時,你才會知道我是真正的強者!”
周圍一片死寂,可以聽得清機器“咔咔”的輕響和人們的呼吸,那可憐的與我演對手戲的“李隆基”早已被我的長篇大論驚呆了,可是因為沒有聽到導演喊停,只好硬著頭皮演下去,將一柄劍揮來揮去,看上去比個小兵猶有不如,哪裡還有一朝帝王的氣勢。
我用手拭去眼角的淚滴,輕輕背起一首詩:“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曲,含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風像水一樣地流過,長夜將盡,而導演已經用手勢下達了砍殺的最後命令。
李隆基愣愣地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劍尖寒芒發出異常清冷的光,冷得淒厲。可是不知為什麼,他望著我,這一劍卻只是劈不下去。
蠟燭尚未成灰,然而淚水已經流盡。
我凝視著劍尖一言不發地走上前,深深地,深深地注視著他,舊日的帝王,今天的戲子。忽然莞爾一笑,猛地撲向長劍,劍尖貫胸而入,胸前欲藏的紅染料袋子被刺破了,鮮血淋漓而下,而我軟軟地倒下身去,宛如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
戲演得太逼真了,那李隆基竟然失聲驚叫,本能地衝過來將我抱在懷中。
導演興奮地大叫起來:“好!”
全組人長舒了一口氣,彷彿都才剛剛清醒過來,一切不過是戲。
而“李隆基”猶自沉在戲中不能還魂:“怎麼會這樣。唐大小姐,勞駕你下次改戲前跟小的支會一聲,不要把我顯得像一隻呆鳥。”
我惶愧:“對不起,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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