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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似乎從那個已逝的青蔥歲月裡傳來,帶著深深的眷戀,&ldo;正逢先帝駕崩,百官弔唁,你父親科舉及第,新官上任,自然也免不了午門齋戒三日。&rdo;
當時的張奉不過十六七歲,負責給各位官員派送齋飯。正值盛夏,常常累得汗流浹背,百官跪了半日,腰痠背痛,餓得頭暈眼花,往往拿了飯就狼吞虎嚥,誰也沒注意到這瘦瘦小小的太監,和他被沉重的食盒壓彎的腰板兒。
但新科狀元留心到了。他悄悄遞給那個俊秀的小太監一隻素帕子,給他擦汗,還搶過食盒,幫他一道派飯。
美其名曰,藉此機會,熟悉一下官場同僚。
連著三日,韓蔚幫張奉派了三日的飯。於韓蔚可能是小事一樁,可是於張奉而言,這個談笑風生的新科狀元就像是一粒種子,在他情竇初開的心裡茁壯成長,漸漸由小樹苗長成參天古木。
張奉每月盼著月半,可以休假出宮。他沒家人沒朋友沒旁的位子好去,每回就在韓府的門口一蹲蹲一整天,自然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湊在跟前,只遠遠地躲在府前的樹蔭下偷偷瞧,盼著能見到那人進出府。
有時候能見到,有時候卻見不到。
但即使是這樣,他在等待中,內心也是雀躍的。
後來,這種灼熱的視線被韓蔚敏感地發覺了,等他一驚之下想逃之夭夭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跟前。
&ldo;咦?是你。&rdo;
劍眉微挑,那麼的英姿逼人,風流倜儻,宛如天降神祗。
在那人眉目間渾然天成的傲氣與正氣面前,張奉覺得自己卑微到塵土裡。
把自己當成一粒塵埃的張奉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這個高不可攀的男子會對自己說心悅二字。他樂了一天,懷疑了一個月,又用了一年去證實,韓蔚的確是認真的。
除了一月一次的會晤,他們的日常交流基本全靠信箋,車馬很慢,張奉每日都是在充滿期待中度過的,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韓蔚的喜帖。
兩個男子有悖常倫的感情在這個時代,大概總會在一方成親生子的時候戛然而止。若是太過於熱烈與滾燙,實在無法中斷,這段感情就會轉入地下,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沉淪、發酵、升華。
後來,韓蔚的夫人發覺了,再後來,韓蔚的身體每況愈下,竟到了病入膏肓、無藥可治的地步。
&ldo;我這一生,在宮裡待了一輩子,不知為什麼而活,&rdo;張奉抖動著肩膀,連成線的雨珠沿著傘骨抖落而下,&ldo;回首幾十載,除了柏塘,我那淺薄的生命裡什麼也沒有。&rdo;
韓炳歡周身寒意逼人,陰冷的眸子半眯,&ldo;你們二人倒是快活,置我母親於何地?&rdo;
在他的印象裡,他母親終日以淚洗面,常常對著自己唉聲嘆氣,問她如何,又不說。只徘徊來徘徊去一句話:太監都是下作東西。
張奉蹲也蹲不動了,索性一屁股坐在泥濘裡,額頭抵著墓碑。
&ldo;韓家不可無後,你休要怨你父親。&rdo;他的語氣裡染上悽怨,&ldo;你母親是個可憐人。我難道就不是嗎?我若不是身為男兒身,還落得不陰不陽,或許……或許……&rdo;
或許他也能與心愛之人雙宿雙棲,做對恩愛夫妻,攜手相伴。起碼,能光明正大地服喪送終。
&ldo;柏塘,你我何必相識。&rdo;飄飄蕩蕩的一句輕語被哭聲哽咽,墳前的半瓶酒被風吹倒,酒液混雜著雨水,緩緩滲透進泥土。
韓炳歡看著哭得形容狼狽的張奉,不知該作何反應。在此之前,他只知怨恨他父親、怨恨勾引他父親的人,從未細想過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