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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願她痛罵憤恨,也不願看到她沉默。她的不抱怨,或許才是真正的可怕。
輾轉想了整夜,似醒非醒之間,依稀見到子澹,容色如霜,忽又見胡瑤渾身是血,披頭散髮……猛然驚醒過來,竟已汗透重衣。
望向羅帳外,約是四五更光景,天色將亮未亮,越顯悽清。
這個時候,蕭綦應當已在校場上馳馬點將了。
撫著身邊似水柔滑的錦緞,睡了整夜,床的另一半仍是空空冷冷。
眼眶忽熱,溼了衾枕。
在這九重宮闕里,我與胡瑤,這普天之下最尊貴的兩個女人,同時面臨著驚人相似的處境,卻又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她是皇后又如何,我是豫章王妃又如何,在戰爭、殺伐、離別、孤獨、疾病、生死麵前,我們都只是無辜而無助的女人。
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尚能改變他人的處境。
並非我有多麼心軟仁慈,只不過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三日後,我力壓宋懷恩的反對,下令從行宮迎回了子澹。
子澹回宮之後,行動仍不得自由,起居皆受左右監視,但至少,他可以陪伴著胡瑤,陪伴著他的妻兒——他有她,她亦有他,兩個人再不孤單。
這之後,胡瑤終於開始進藥,病情漸有起色。
而我卻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無論如何滋養進補,也不見明顯的效用。
太醫也說不出什麼病況,只讓我靜心寧神,好生休養。
靜心,說來容易,可又如何能說靜就靜?
前方戰事,流民賑濟,宮闈動盪,哪一件可以不去想。
這幾日,姑姑的情形也不大好。
她是真正已經油盡燈枯了。纏綿病榻這麼些年,神智混沌,四肢僵痺,連眼睛也盲了,與行屍走肉並無不同。從起初想盡一切辦法為她醫治,到日漸悲哀絕望,如今我已徹底放棄。
眼看姑姑這個樣子,我甚至想過,寧願當日沒有從刺客刀下救她,讓她保持著昔日風華,在最高貴的時候離去——而不是被時光碾壓,飽受疾病摧殘,以龍鍾老嫗的姿態踏上黃泉。
只是,當太醫親口說,太后時日無多的時候,我仍是無法接受。
親人一個個離去,如今,連姑姑也要走了麼。
我每日強撐精神,儘可能去萬壽宮陪著姑姑,在她最後的時光裡,靜靜地陪她走完。
凝望她的睡顏,我黯然嘆息。
姑姑向來是最愛潔淨的,怎能讓她帶著憔悴病損的容顏離去。
我讓阿越取來玉梳和胭脂,扶起姑姑,親手幫她梳頭挽髻。
“王妃,皇上來了。”阿越低聲道。
我一怔,玉梳脫手墜落。
是子澹來探望姑姑了……自他回宮之後,我一直小心迴避,不願見到他。
“皇上已到宮門外了。”阿越惴惴道。
來不及思索,我倉促起身,轉入屏風後,“皇上若問起,就說我來探望過太后,已經離去了。”
立在紫檀屏風後,隔了雕花的空隙,隱隱看見那個淡淡青衫的身影邁進門來。
一時間,我屏住了氣息,咬唇強抑鼻端的酸楚。
阿越領著侍女們向他跪拜,子澹卻似未留意,徑直走到姑姑床前,默然佇立。
“是誰在替太后梳妝?”他忽而發問。
“回皇上,是奴俾。”阿越答道。
靜默了片刻,子澹再開口時,聲音微微低澀,“你,你是豫章王府的婢女?”
“是,奴俾是在王妃身邊伺候的,方才王妃命奴俾留下,服侍太后梳妝。”
子澹不再說話,久久靜默之後,聽見他黯然道,“都退下吧。”
“奴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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