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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王爺不能入內,刀兵之兇會與血光相沖,對我不吉。她話音未落,卻聽簾外摔簾裂屏,一片高低驚呼。蕭綦不顧眾人阻攔,面色蒼白地衝進內室。徐姑姑慌忙阻攔,說著不吉之忌,他陡然暴怒,“無稽之談,都給我滾出去!”
我從沒見過他的雷霆之怒,彷彿要將眼前一切焚為飛灰,當下再無一人敢忤逆,徐姑姑也顫然退了下去。他來到床前,俯身跪下,將臉深深伏在我枕邊,良久不語不動。
徐姑姑的話迴響在耳邊,我漸漸有些明白過來,卻不敢相信……
“是真的麼?”我開口,弱聲問他。蕭綦沒有回答,抬頭望住我,目中隱隱赤紅,平素喜怒從不形於色的人,此刻滿面的痛楚歉疚再無遮掩。他的眼神映入我眼裡,若說方才的訊息只是一刀穿心,甚至叫人來不及痛,而此時卻是無數綿密細針紮在心頭,痛到極處,反而不能言語。
我默默抬手將他手掌握住,緊緊貼在臉頰,眼淚卻不由自主滑落在他掌心。
“我能開疆拓土,殺伐縱橫,卻保護不了一個女人和孩子。”他的聲音極低,低微得近乎破碎。我想勸慰他的傷心,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默默與他十指緊扣,傳遞著彼此的勇氣,一起抵擋著四面八方湧來的寒冷。
在我們都還懵然不知的時候,一個孩子竟已經悄然到來,隨著我們一起南征,攻城掠地,直至馬踏天闕。那麼多危急險境,都和我們一起過來了,卻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的離去。太醫說他還不足兩個月……我們甚至從不知道他的存在,等到知道的時候,便已是永遠的失去了。
我已昏睡了兩天兩夜,其間曾經流血不止,幾乎性命垂危。
蕭綦說,那兩天裡母親一直守在我身邊,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直到兩個時辰前才累極不支,被強行送回府中休息。他扶著我,親手一口口餵我喝藥。那藥極苦極澀,卻抵不過心裡的苦。不過兩天之間,竟是從極樂到地獄,彷彿噩夢一場。隱約還記得那晚壽宴之上共聚天倫之樂,然而轉眼之間,皇上駕崩、姑姑謀逆、父親與蕭綦兵戎相見、我們更失去了一個孩子……生生死死,真真假假,我有些恍惚,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場噩夢。然而一閉上眼,我仍會見到那陰森的龍床,見到重重刀兵,寒光如雪,姑姑淒厲笑聲依然在耳邊迴響,更清晰記得她發狠推我撞上屏風的一幕……
蕭綦不顧太子的阻攔,強行將姑姑幽禁在冷宮。乾元殿的醫侍宮人都已被處死,再無人知曉姑姑親手鴆殺皇上的真相。當天父親兵敗,被蕭綦軟禁在鎮國公府,哥哥臨時接掌了禁軍。宋懷恩封閉各處宮門,清剿皇后黨羽。至夜,京中大局已定。
如果沒有哥哥極力勸阻,拖延父親出兵的時機,讓胡光烈緊急調兵,駐守京師重地,控制住宮外的局勢,只怕此時已經鑄成大錯。父親錯信了姑姑,錯信了自己嫡親的妹妹和數十年的盟友。如果等到太子登基,憑著王氏在朝中盤根錯節的勢力,父親遲早會慢慢削弱蕭綦。可是姑姑的野心反噬,非但出賣了父親,更將父親和她自己都推上了再無退路的絕境。起兵逼宮,無異於以己之短攻彼之長,一旦狹路相逢,恰是蕭綦穩佔上風。
父親一世精明,最後敗在自己最信任的盟友手上。
姑姑機關算盡,算不到親生兒子會毫不猶豫地出賣她。
次日,太子在太華殿上向百官宣讀先皇遺詔,正式繼承大位,遺詔敕命豫章王蕭綦、鎮國公王藺、允德侯顧雍輔政。宮中牽涉叛亂的禁衛、內侍、宮人共數百人,一併做為逆黨黨羽處死。其餘文武眾臣,凡擁戴太子有功者,皆晉爵,厚賜金銀無數。
一場血腥宮變,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抹去,千秋史冊,再無痕跡。
我不能也不願想象,當父親得知姑姑的背叛,陷入眾叛親離之地,被迫黯然出降時,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