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第1/2 頁)
「爸,你怎麼喝酒了?」我關上門,換下濕潤的鞋,隨手將濕、漉漉的雨傘放入傘桶裡,傘桶裡插了把同樣濕透了的雨傘,桶側溢位了一灘長長的水漬。
我爸來了這麼久了?
「阿笙,你也想你媽了?」我爸惆悵的放下酒杯,輕輕摩挲著懷中的那本相簿。
那本相簿這幾天我也看了無數回,那是留住我媽風采和韶華的照片,她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漂亮,又那麼的美好,便是靜靜的看上一整天,也不會厭。
我爸不知道我是躲那位數學老師才過來的,我也不打算讓他知道,於是含糊地點著頭,「嗯」了一聲。
「快去洗澡,你都淋濕了,」我爸抬起眼,隱約帶著水花的眼中投出責備的神色,「快去!別感冒了!」然後又沖廚房喊道:「阿忠,去給少爺放洗澡水。」
阿忠是我爸的司機,他一邊應著,一邊從廚房裡出來,看樣子,他是在煮醒酒茶。
我趕忙制止了阿忠,讓他繼續看緊廚房的火,我都快26歲了,哪還好意思讓人放洗澡水?
草草洗完澡出來,客廳裡的酒氣更重了。
「阿笙,來,陪爸喝一杯。」我爸拍了拍他身旁的沙發。
「爸……」我剛要勸他少喝一點,我爸已經搶著說:「來,咱爺倆喝一杯,你瞧,現在都沒人管著咱爺倆喝多少了,你媽要是還在,一定不肯你喝酒的。」語末裡帶了濃濃的哽咽。
他把臉埋在相簿裡,我聽到了悲慼的哭泣聲,低低的,被窗外噼裡啪啦的雨聲湮滅。
我從來沒見過我爸這樣,即使是在我媽去世的時候,他再傷心欲絕,也沒在人前掉過一滴眼淚。
他從來不是一個會示弱的人。
可是現在,他卸下全部的防備,毫無遮掩的在我跟前哭了,不管是不是酒精催化的作用。
我恍然想起了老八的訂婚宴上,王姨說的話了。
她說,你爸真的老了。
尋常人的67歲,即便兩鬢花白,卻仍舊精神抖擻,可是,我爸臉上的皺紋深了,背也佝僂了些許,向來穩重有力的手,此刻正微微顫抖著。
我想,我媽在我爸的五個女人當中,應該是他最鍾愛的那個了吧。
可惜我媽再也不知道了。
我沒陪我爸喝酒,反倒灌了他喝下兩杯醒酒茶,又聽了一些他回憶媽媽的醉話,就跟阿忠合力扶他去休息了。
然而我爸剛才說的話,句句縈繞在我的耳邊。
他說他常常夢見我媽的背影,一個人孤獨的走在灑滿金色光芒的路上,不管他怎麼呼喊,怎麼哀求,我媽都還沒停下腳步看他一眼。
他說,他很想我媽。
他還說,白天和朋友聚會的時候,明明周圍很吵鬧,他卻驀然覺得冷清,不知怎麼的,腦海里突然就閃現出初次遇見我媽的情形。
那時,我媽是整個歌劇院裡最美麗的天鵝,是人人讚不絕口的天鵝小公主,是璀璨舞臺上最端莊最有魅力的白天鵝。
我從未見過我媽跳天鵝舞,她生我的時候,據說傷了身子,花了幾年才治好了病,想要重返舞臺,卻已經沒了她的位置。
這樣耀眼的舞臺,每一年都有新秀熬出頭,熬出頭了的白天鵝,誰不是分外珍惜機遇?沒有一個會像她那樣,為了一個花名在外,年齡又大她一輪的男人義毫無條件的放棄自己的夢想。
且一放,就三四年。
那是天鵝舞者最輝煌的歲月,我媽永遠失去了舞臺。
她的抑鬱症或許就是那個時候埋下的惡因吧。
我一時沒有睡意,就坐在我媽常坐的窗前看外面的雨。
白與黃交織的燈火裡,明明滅滅的籠罩著一片不見起端,也不知最終去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