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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寧衍彷彿還是從剛才那個短暫的擁抱裡重新汲取到了養分，他眼角眉梢略微下彎，眼睛裡填補進了藏也藏不住的光亮。

&ldo;之所以本來沒想告訴皇叔，是不想讓皇叔知道，是我誆騙三哥起兵的。&rdo;寧衍接過寧懷瑾手裡的紙筒重新卷好，照原樣塞回木匣裡，繼續說道：&ldo;雖然說遇事不當不是君子之風，但我還是……&rdo;

寧衍極快地頓了頓，說道：&ldo;……還是本來不想告訴皇叔的，起碼現在不是。&rdo;

寧衍語氣輕鬆，但寧懷瑾還是從裡頭聽出一點不易察覺的緊張來。

寧懷瑾近來慢慢在寧衍身上摸到了些門道，又從方才那個短暫而侷促的擁抱裡福至心靈地捕獲了一縷靈犀，開始漸漸能咂摸出一點寧衍的心境來。

他大概是怕我覺得他又蒙又騙，容不下至親手足，還非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寧懷瑾想。

寧懷瑾搖了搖頭，忽而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小時候，在還不足人大腿高的年月裡，寧衍為了逃避每天一人多高的奏摺，都能理直氣壯地拽著景湛打機鋒，左耍賴右反悔，移花接木用得無所不用其極，偏偏越長大還越活回去了，鑽起了這樣的牛角尖。

&ldo;陛下是怕臣覺得您像皇兄？&rdo;寧懷瑾直言道。

寧衍原本背對著他，擺弄著手裡的木匣。他沒想到寧懷瑾會這樣直白地將這件事點出來，聞言肩背不著痕跡地繃緊了一瞬，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ldo;您是他的兒子，會像他也很正常。&rdo;寧懷瑾說。

&ldo;……確實。&rdo;寧衍沒想到寧懷瑾既不安慰，也不說教，反而把這句話應下來了。他原本已經準備好的回應爛在了肚子裡，只能臨時挑揀出一句來，說：&ldo;我記得當初父皇曾說，我才是最像他的兒子。&rdo;

&ldo;是有這麼一句話。&rdo;寧懷瑾說：&ldo;臣也記得。&rdo;

話說到這裡，寧衍也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寧懷瑾看起來沒有想給他遞臺階的意思，寧衍隨口一句感慨，反倒把自己架了起來。看來不剖開心門，說兩句真心的出來，是肯定下不來這個臺了。

但怎麼說，說他其實知道當初寧宗源誆騙寧煜並不光彩，而自己哪怕這樣誆騙寧錚，卻還是跟寧宗源不一樣嗎。

毫無佐證的分辨是單薄的，毫無說服力的。

於是寧衍沒有說什麼，他的手在桌上按了按，像是蓄了一些勇氣在心口，然後轉過身來，看著寧懷瑾的眼睛，用一種輕鬆的語氣問道：&ldo;皇叔會一直站在我這邊嗎。&rdo;

&ldo;會。&rdo;寧懷瑾說。

&ldo;‐‐哪怕十年二十年之後，我也走上父皇的老路，變得奸詐又多疑，每時每刻都在想要怎麼把權利收攏得緊一點，再緊一點？&rdo;寧衍略微放緩了語速，說道：&ldo;哪怕這樣，皇叔也不會懼怕我，擔憂我的多疑遲早會落到你頭上，而是還會站在我這邊，就跟今天一樣？&rdo;

&ldo;會。&rdo;寧懷瑾又說。

&ldo;皇叔騙人。&rdo;寧衍低聲說。

寧懷瑾嘆了口氣。

&ldo;如果今天坐在皇位上的是別人，那這話確實違心。&rdo;寧懷瑾向他走了一步，說：&ldo;但是恰恰就因為是陛下，所以並不違心了。&rdo;

寧衍看著他，只覺得寧懷瑾似乎一瞬間回到了獵場爭執之前的那些日子，看起來坦蕩、誠懇，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