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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的窗戶透不進七月的灼熱的氣流。徹夜不眠的蒼蠅嗡嗡地叫著,停在睡覺的人們身上,引起他們的抽動。有人用手帕蒙在眼上遮擋刺目的光亮。便桶散發著強烈的臭味,在這樣的高溫下,分解的過程進行得特別迅速。監定原定容納二十五人,現在填塞得還不算過分,總共才八十來個人。兩邊的板鋪上躺滿了,兩排板鋪中間的過道又搭上板子當作加鋪。板鋪底下東伸出一雙腳,西伸出一雙腳。傳統的布蒂爾卡櫥桌被移到了靠便桶的地方。在那附近還剩下一小塊空地,於是我就在那兒躺下了。一直到天亮,凡是上便桶的人都必須從我身上跨過。
從牢門的送飯口傳來一聲&ldo;起床!&rdo;的命令,全體立時動彈起來:拆掉臨時搭的鋪板,把櫥桌推回視窗。犯人們走過來對我進行訪問:是新入獄的還是勞改營來的?原來,這個監室裡匯合了兩股水流:一股是正待遣送去勞改營的新決犯的常規的水流,另一股是從勞改營來的回流,這些人是各類的專家‐‐物理學家、化學家、數學家、設計工程師,他們正陸續地被送到一些地址不明的地方,但肯定是一些條件優越的科研單位(這下我放心了,部長不是要給我套上新的刑期)。一個人向我走過來,他年紀還不算老,骨骼粗大,但是消瘦得利害,鼻子稍呈鷹鉤狀。
&ldo;我是季莫菲耶夫子u索夫斯基教授,七十五號監室科技協會主席。本會每天早飯後在左邊視窗附近聚會。您能給我們做一次學術報告嗎?題目能定下來嗎?&rdo;
我遭到一次突然襲擊,我呆立在他的面前,穿著我的下擺拖髒了的軍大衣,戴著冬季的帽子(在冬季被捕的人註定在夏天也要穿冬裝)。我的手指頭從起床到現在還沒有伸直過,而且滿手都是擦傷。我能做什麼學術報告?我正好記起來,不久前在勞改營裡有一本美國國防部關於第一顆原子彈的官方報告,在我手裡停留過兩個晚上。這本書是今年春天才出版的,監室裡大概還沒有人見到吧?多餘的問題,當然沒有!這樣,命運就和我開了個惡毒的玩笑,強迫我按照在古拉格里填寫的卡片在原子物理學的田野上瞎闖一番。
吃完口糧以後,由十人組成的科技協會聚集在左邊的視窗下面。我做了一個報告,並且被接納為全員。有一些內容我忘記了,有一些內容我自己也沒有完全弄懂。尼古拉&iddot;弗拉基米羅維奇雖然已經坐了一年牢,對於原子彈一無所知,但是他卻能夠時時補充我的報告中遺漏的部分。一個空香菸盒子做了我的黑板,我手裡拿著一截非法的鉛筆芯。尼古拉&iddot;弗拉基米羅維奇把這些從我手裡拿過去,他又畫示意圖,又做插話,談得這樣有把握,好像他本人就是洛斯&iddot;阿拉莫斯研製小組裡的一名物理學家。
他的確在歐洲第一臺迴旋加速器上工作過,但是工作的目的是照射果蠅。他是一個生物學家,是當代最大的遺傳學家之一。當他已經坐在牢裡的時候,熱布拉斯因為不知道(或許明明知道)這件事,曾有勇氣為加拿大的一家刊物寫出過這樣的話:&ldo;俄國的生物學不能為李森科負責,俄國的生物學‐一這是季莫菲耶夫一列索夫斯基&rdo;(一九四八年砸爛生物學的時候,熱布拉斯為這句話吃過苦頭)。施廖辛格在他的那本小冊子《什麼是生命?》裡兩次引用季莫菲耶夫一列索夫斯基,儘管他那時候早就進了監獄。
現在他就在我們面前,他對各門學科的淵博知識令人眼花繚亂。他的視野的廣闊是晚輩的學者們不可企及的(也許是因為囊括知識的可能性發生了變化?)。儘管目前他被偵查階段的飢餓拖垮了身體,以至於他從事這一類練習已經很感到吃力了。從母親一方他出身於居住在列薩河畔的一家沒落的卡盧加省貴族,從父親一方是斯傑潘&iddot;拉辛的旁支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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