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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監室裡進來新人(不是新入獄的,這種人進來的時候必然是垂頭喪氣和侷促不安的。我指的是老資格的犯人)的那一時刻。我自己也喜歡走進一間新的監室(不過,上帝開思,可別讓我再進去了)‐‐一無憂無慮的微笑,大模大樣的姿態:&ldo;嘿,哥兒們好嗎?&rdo;把小行囊往板鋪上一甩:&ldo;喂,布蒂爾卡最近一年有啥新聞?&rdo;
開始互相介紹。有一個小夥子姓蘇沃洛夫,是五十八條的。初看這個人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可是你要抓緊打聽,千萬別放過:在克拉斯諾雅爾斯克遞解站曾經有一個叫馬霍特金的人跟他蹲過一個監室……
&ldo;慢點,他就是那個北極飛行員嗎?&rdo;
&ldo;正是他。用他的名字命名過……&rdo;
&ldo;……泰梅爾灣裡的一個島。可是他本人卻按五十八-10的罪名坐在牢裡。請您告訴我,是已經放他到杜金卡去了嗎?&rdo;
&ldo;不錯。您怎麼知道的?&rdo;
好極了。這位和我素不相識的馬霍特金的傳記又增添了新的一節。我從未見過他,也許永遠不會見到他,但是旺盛的記憶力把我所知的關於他的一切都積累起來了:馬霍特金被判了十年,而那個島嶼卻沒有法子易名,因為已經寫在各國出版的地圖上了(這可不是古拉格的島嶼)。他被送到波爾申諾的航空天堂島。他在那裡無聊得要命。全都是工程人員,就他一個飛行員,那裡又不讓他飛行。這個天堂島分成兩攤,馬霍特金被分到塔甘羅格的那一攤。和外界的聯絡似乎完全掐斷了。當我在雷賓斯克的那一攤裡的時候,曾聽說這個小夥子要求到極北地區去飛行。現在我知道已經獲準了。這種新聞對我並沒有什麼用,但我全記下來了。十天以後在布蒂爾卡的一間小浴室裡(為了不佔用大洗澡間,布蒂爾卡裡面專設了一些非常可愛的有水龍頭和木盆的小單間)又和一位p君相遇。我和p君也不認識,但問出他在布蒂爾卡住了半年醫院,現在要去雷賓斯克的天堂島。三天以後‐‐在雷賓斯克,關在那隻隔斷了與外界一切聯絡的匣子裡的人們將會知道馬霍特金現在到了社金卡,也將知道我現在被送到了什麼地方。留心、記憶、相遇‐‐這就是囚犯的無線電報。
這一個戴著玳瑁眼鏡的有吸引力的男人是誰?他在監室裡漫步,一邊用好聽的男中音哼著舒伯特的曲子;
&ldo;青春又使我煩惱憂傷,通向墳墓的道路入此漫長……&rdo;
&ldo;查拉普金,謝爾蓋&iddot;羅曼諾維奇。&rdo;
&ldo;噢,慢點,我很熟悉您。生物學家?拒絕回國者?從柏林來?&rdo;
&ldo;您怎麼知道的?&rdo;
&ldo;那有什麼,世界是狹小的嘛。四六年我曾經跟尼古拉&iddot;弗拉基米羅維奇&iddot;季莫菲耶夫一列索夫斯基一起……&rdo;……哦,那曾經是一間怎樣的監室啊!那也許是我整個監獄生涯中最光彩的一間監室了。那是在七月。他們奉了那個神秘的&ldo;內務部長指令&rdo;把我從勞改營送進了布蒂爾卡。我們午飯後就到達了,可是監獄裡忙得不可開交,交接手續辦了十一個小時,直到半夜三點才把在隔離室裡餓得半死的我帶進了七十五號監室。兩個拱形屋頂下安著兩盞強光燈泡,把監室照得通明。監室裡人挨人地睡著,憋悶使他們不得安生:罩著&ldo;籠口&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