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頁)
的當天田,有朝一日,老虎山上的野獸打光了,子孫後代難保不淪為餓殍啊!”這一席句句在理的諍言擊中了興安人祖祖輩輩深以為痛的傷口,儘管老虎山孕育的小氣候確保了每年的風調雨順,但靠天過活的命運的確令人忐忑。那喜怒無常的旱魃一直蟄伏在每一個興安人的心頭,四時八節,人們只有在加倍的供奉和虔誠的祈禱中聊以自|慰。
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當愛情來臨時,輕率的魯莽便會迅即銷燬理性的穩重,譚世林當著李秀全家人的面許下了一個事後證實是不可能兌現的諾言:“我們很快就會在鐘鼓山腳下修築一座攔江大水壩,除了灌溉,用不完的水還能養魚喂蝦呢!”他不愧是譚友貴的嫡親兒子,和他父親同一個口氣,說話擲地有聲,令人信服。婚事就這樣成了,譚世林的母親照例去二十多里外的黃洞仙求了個吉日,婚禮定在兩個月後重陽節的前一天舉行。
對興安女人來說,生兒育女的艱難歷程早在婚前已然開始。目標明確的乾等使日子變得特別漫長,心照不宣的戀人共同承受了這難言的煎熬,就在重陽節遲遲不願來臨的當兒,譚世林失去了耐心。但懷春的女人具有良好的直感,不需要任何資訊或理由便能知曉男人的意圖,李秀處處提防,刻意迴避著那位心急火燎的未婚夫。中秋節前夕的一天下午,譚世林憑藉他高超的獵物定位能力終於在半道上截住了趕集歸來的未婚妻,矜持有禮的姑娘顯得不知所措,然而她激動的聲音和做作的神態出賣了自己。譚世林一言不發領著她鑽進了鐘鼓山的密林深處,那裡到處是洞穴、藤蔓、腐葉、蜈蚣、螞蟻、松蕈和靈芝,是野生動物的天堂,也是地球上最不適宜男女相愛的地方。但被愛情燻紅了眼的年輕人並不這樣認為,李秀背靠一棵巨大的樟樹又驚又喜、渾身發抖,她不敢正視身旁喘著粗氣的男人 ,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眼睜睜地看著如此重大的事情就這樣輕易地發生。
本來,讓心愛的女人帶著羞澀和期待在自己跟前躺下來是一門嚴肅且深奧的學問,可莽撞的獵人卻用最直接的手段解決了一切。他表情凝重、嚴肅,把李秀按在樹幹上幾乎沒容她掙扎就扒光了她的衣衫,就在她滿臉通紅、羞愧難當之際,他放開手,後退到十步開外的地方站定了。當可憐的少女睜開她狐疑的眼睛時,猛然看見一個赤身裸|體的原始野人從遠古衝撞而來,穿越了時空,粉碎了現實。迎面撲來的不是溫情而是鑽心的恐懼和疼痛,但女人以令人吃驚的頑強毅力承受了這淵遠流長的撞擊。她把這個男人的粗野和由此帶來的創傷都看作了即將到來的幸福生活的一部分。
多年之後,李秀仍未落下當年的疑惑,她曾好奇地詢問丈夫為什麼要以那樣的方式開始他們的婚姻生活,譚世林如實相告並毫不掩飾自己重男輕女的思想,他回答說:“鱷魚孵蛋時靠溫度決定後代的性別,興安人則靠速度和力量創造男兒,軟弱無力的碰撞只會產下一大群唧唧喳喳的小娘們。”他還肯定地告訴妻子,樹交育子的悠久傳統已經在興安村傳承了三千三百年。更令李秀沒能想到的是:就在丈夫讓她體驗了樹交的那個悶熱的下午,她跟在他身後懵懵懂懂地進入鐘鼓山時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女,而當她忍著傷痛恍恍惚惚走出那片林子時,她已經是一對雙胞胎的母親了。這對孿生子尚未出世就像鬣狗似的在孃胎裡開始了激烈的爭鬥,為了爭奪空間、羊水,偶爾也出於嬉戲而打鬧。李秀常在半夜的睡夢裡被腹中的胎兒踢醒,從那時起,她漫長的一生便沒再安寧。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四)哭嫁
基於對延續香火、傳承血脈的重視,譚世林和李秀的婚禮辦得隆重而熱鬧,金財外公充當專職的禮生來敷衍各種傳統的禮節及複雜的儀式。婚禮的先天下午,譚世林把一頭肥豬和一份體面的彩禮送到岳父母家時,看見李秀正用手絹掩面跟著兩位老太婆練習哭嫁,哭辭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