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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是雞,但豬大腸何以跟“大使館”拉上關係,卻著實傷了一會兒腦筋。當然,一分鐘後我還是有了答案,同時也有了一個結論:以憤怒的名義飲食,以滑稽的結果排洩。
中文當然是很好吃的,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文字,古今中文食名亦不乏佳構,像“佛跳牆”或“女兒紅”,這兩個名字好就好在:第一、生動傳神而且用典適度,既達意,又傳情,有典故,有故事,不復雜,有動感,有顏色,有知性,有感性。
只有在追憶中,漢字才有慢慢滋生出美味的可能,而且是極其縹緲的,屬於“色香味”之外的另一個感受系統,直接用來“配菜”,往往不能收效,反而大煞風景。好的菜名,應該在現實和浪漫、典故和直觀以及書面與口語間取得一個平衡。比如,點菜的時候,你不總能這樣說:好吧,就給我們來一份“錦繡河山”,接著,又不忘囑咐店家,要把這“錦繡河山”弄得爛一點,淡一點,千萬不要像上回那樣鹹得難以下嚥。
袁枚在《隨園食單》裡專門提出了“戒耳餐”一說:“何謂耳餐餐耳餐者,務名之謂也。貪貴物之名,誇敬客之意,是以耳餐,非口餐也。”
華麗的詞藻,過度的修辭,難道不也是一種“貴物之名”嗎?
清湯燉出獅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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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頭”是一道淮揚名菜。然而,不曉此事者若在餐牌上頭一回見到“獅子頭”這三個觸目驚心的字,不管當時肚子有多餓,還是有可能被嚇著的,當然,也並不完全是出於“吃他不起”的憂鬱。我上學的時候,同宿舍有一個同學,某次於挑燈夜讀之際,突然拍案驚奇:“哇,胡適這個人真的很厲害,你們知道他最喜歡吃什麼嗎?是獅子頭,吃獅子的頭啊!”
那本書我看過,但已記不得書名了。胡博士生前於食事方面確有此種愛好。至於原因,我想大概與胡適先生和太太江冬秀女士的籍貫有關(安徽績溪),儘管胡先生是在上海出生。今之所謂“淮揚菜”者,實際上是安徽人帶到揚州去的一種富貴菜。由於運河漕運之故,在揚州這個東南興盛之地一向聚集著大批腰纏萬貫的安徽籍鹽商,包括“獅子頭”在內的淮揚大菜,就是徽商們在豪奢侈靡的風氣下吃出來的。這正是:“東南歌舞幾時休,清風明月屬揚州,三分肥七分瘦,清湯燉出獅子頭。”
當然鹽商愛吃的菜並不一定會想當然地偏鹹,就“幹一行,愛一行”而言,“富貴”和“精緻”才是淮揚菜的關鍵詞。在這個意義上,我認為“獅子頭”最具代表性地集中體現了淮揚菜的風格,即——選料嚴格,刀工精細,講究火候,擅長燜燉,清淡入味,鹹甜適中。《隨園食單》裡記錄的那些菜式,部分就屬淮揚系統。
籍貫之外,對於胡適與“獅子頭”之間的淵源,還可以進行如下“大話”式的考證。胡適在北京的家裡養過一隻貓,名字就叫作獅子。此事有詩為證。一九四一年,胡先生寫了一首悼亡詩,題為《獅子——悼志摩》:
獅子蜷伏在我的背後,軟綿綿的他總不肯走。
我正要推他下去,忽然想起了死去的朋友。
一隻我拍著打呼的貓,兩滴眼淚溼了衣袖。
“獅子,你好好的睡罷,我也失掉了一個好朋友。”
(胡注:獅子是志摩住我家時最喜歡的貓。)
當然,這些事情都與這道菜並無直接關聯,本著“多研究些問題”的精神,還是少談些胡適之,多研究些獅子以及獅子之頭吧。
獅子頭這道菜,說穿了不過豬肉丸子而已。不過,事情要真有這麼簡單,銀行門口的獅子就早該都換成豬頭了。首先要有形。這件事並不像搓一個肉丸那麼簡單。欲使此“頭”於鬆軟的同時又能保持完整,另有一番功夫在廚師的手上。形散,則非但氣不能聚,更不可誇以“獅子頭”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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